踏上熟悉的南州土地时,枯黄的树叶正洋洋洒洒落下,蓝妩接住一片,轻轻一碾便成细小的碎末,被轻柔的风从指缝带走。
离开时,这里还是炎炎夏日,如今却已至深秋,好在来往行人依旧神色如常,街坊邻居谈些家长里短,操心得也是鸡皮蒜毛的小事,想来,妖族还未突破石岭城那一大关。
蓝妩心中稍宽,带着身后两人走向不远处的小镇,解释道:“我之前朝海里传了信,报了平安,若有要事,她们会派人在酒楼里与我见面。”
季泠月嗯了声,压了压自己的斗笠,紧紧跟上。行至镇里唯一的酒楼,蓝妩上到二楼,抬眼,便瞧见孤身坐在窗边的蓝衣女子。
化作黑发黑眸的蓝鸢撑着下巴,神色淡淡地看向窗外,几个月不见,她好似消瘦了许多,曾经傲然的双眸收敛了锋芒,看起来疲倦了不少。
蓝妩脚步微顿,小心走近:“姐姐?”
蓝鸢侧头,抬眸扫过来:“回来了。”说完,她扯起嘴角轻轻笑了下,瞟了眼她身后的两个身影,便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习以为常道:“这次回来,你又要去哪儿?”
蓝妩道:“石岭城。”
“这件事,你是一定要掺和进去了?”
蓝妩点头,半晌,迟疑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蓝鸢苦笑:“知道自己一向敬仰的父亲才是最大的恶人,还是知道你我并非母后亲生,甚至,亲生母亲还是被父亲逼死的?”
蓝妩沉默了会儿,道:“我那时走得急,话也未与你说清,现在我想将一切都告诉你,你愿意听吗?”
蓝鸢挑眉,片刻后,却瞧向她身后的人,抬了抬下巴:“她都知道了?”
蓝妩一怔,还未来得及回话,蓝鸢就冷笑一声,环起双臂:“明白了,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蓝妩啊蓝妩,要是没这张脸,谁知道你我才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
听到这熟悉的讥讽语气,蓝妩却放松下来,一边拉着季泠月坐下,一边亲昵道:“都是一家人,你与阿月计较什么,这么久不见,你们没什么话要说吗?”
季泠月:“没有。”
蓝鸢哼道:“我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蓝妩无奈,伸手探了下桌上的茶碗,触感冰凉,也不知她在这里等了多久,她将茶碗推开,转头道:“掌柜的,再上四碗热茶来。”
“好嘞!”
店小二手脚麻利地将茶水端来,一一摆上桌面,氤氲的水汽热腾腾往上冒,季泠月摘下斗笠,捧在手中抿了一口,耳边也响起蓝妩轻柔的嗓音。
“我和阿月,是在论仙大会上被卷入百妖卷,一路带到了妖界……”
“师傅,您在看什么?”
浮游回神,看向自己的小徒弟青和,道:“我在看魂灯。”
“魂灯?”青和慢吞吞游上来,与她一起抬头,茂密葱茏的幽蓝色树枝在海水中茁壮成长,延伸到极广,枝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灯笼,熄灭的灯笼都已沉到底部,最上面的两层倒还满满当当亮着,只有一盏黯淡无光,格格不入,正是蓝妩的魂灯。
“您又在看叁殿下的魂灯吗?”青和疑惑地歪过脑袋:“可魂灯与鲛珠相连,叁殿下没了鲛珠,自然就不亮了。”
“我知道。”浮游低声道:“我并非是在看叁殿下的魂灯,我是在看先皇的魂灯。”
“看那个做什么,都已经灭了五十多年了。”
“是啊,已经五十多年了。”浮游蹙起眉,喃喃道:“先皇不像蓝妩,他是纯粹的鲛人,生不出灵丹,魂灯灭了,他就是真的死了。”
青和更疑惑了:“先皇确实去世了啊。”
“可是不应该。”浮游叹道:“若叁殿下所言非虚,预言尚未应验,先皇并非因她而死,那他不该死才对。”
“也许是预言错了……”
“不可能,师傅从不出错。”
青和一怔,瞧着少有情绪激动的浮游,小声道:“我还以为师傅你讨厌师祖呢。”
浮游抿了抿唇,头疼地吐出一口气:“罢了,不想这些事了,今日的功课都做了吗?”
青和唔了声,跟着她游出去一段距离,回头看向繁茂的大树与星星点点的魂灯,忽然问道:“师傅,这些灯明明都生得一模一样,你看它们时,不会弄混吗?”
浮游摇头:“不会,魂灯并非是我们挂上去的,而是每个鲛人出生时,从这棵树上自己长出来的,而后,也只有继承了祭司权杖、被海王树认可的大祭司,才能随意挪动。”
“挪动?”
浮游嗯了声,回想起过去的事,忍不住笑了下:“不过,除了当年我不懂事,刚继承祭司之位,便直接拿着魂灯跑出海找二殿下外,应该没有前任大祭司会真的随意挪动。”
说到这儿,她低头看向青和毛茸茸的小脑袋:“你这么问,是不是因为还没记住所有魂灯的位置和它们对应的鲛人?”
青和眨了眨眼,心虚道:“只算亮着的,都有几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