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找个男朋友,向你保证之后永远不会破坏你们的家庭关系!”亭澜撑着腿站了起来,他大口喘着气。刚刚这些话能说出口,几乎将他浑身的力气抽干。这些藏在心里十多年的秘密,竟就这样被混乱地给出了结果。亭澜觉得既可笑又悲哀,混乱的情绪直冲大脑,像是整个人被丢在了半空,下坠,一直下坠,没有实感,有的只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与苍白。
他将剩下的烟放在嘴边吸完,然后用手指掐灭,动作又快又狠。
“这回答满意吗,小程。”亭澜转过身来低头看着钱程,他的身影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瘦削,像是被人狠狠抽去了筋骨,只剩一个皮在硬撑着,风一吹就会散掉。
“不、不……”钱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急忙站了起来,紧紧攥着亭澜的手,急切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亭叔叔,我没有厌恶你,我也没有觉得你亏欠我家。”
这回轮到亭澜愣住了:“啊?”
“我知道你没做错任何事,我只是怕你走,你不要走。”钱程近乎哀求道。
亭澜只觉得荒唐,他反应了好一会儿,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道:“小程,你、你知道我刚刚想跟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吗?我说我喜欢你父亲。”
“我知道。”钱程道,攥着亭澜的手迟迟不愿意松开:“但这跟我不想让你走,并不冲突。”
又是这种诡异感。
亭澜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事实似乎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他不是应该厌恶我吗?不是应该觉得我很恶心吗?
“三年前你说走就走了。我回到家,哪都找不到你,我去了你公司,也没看到你……老爸跟我说你回美国了,不打算回来。结果你真的三年了再也没回来……”
亭澜在三年前回国了一趟,当时因为业务安排,他本来要在国内待一年,如果完成的好,一年工作结束后,有机会升职调往沪城分部,当时他就是冲着这个机会回国工作的。那时候因为公司资金周转问题,钱俞清每天忙得不行,忙里偷闲几次想请亭澜吃饭,都被亭澜拒绝了。之后钱俞清的老婆徐婷又被安排半年期赴非洲医疗支援,钱程一下子缺了人照顾,只能来拜托亭澜。几次好意被自己拒绝,亭澜也拉不下这个脸,只能同意。
那时候,亭澜每天上下班第一件事是去接送他,后面为了方便,钱俞清干脆就让钱程住在亭澜家里,也就是那时,他跟钱程熟了起来。他逐渐习惯了钱程粘着自己的生活,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看完鬼片还要粘着一起睡觉,那段时间,他跟钱程就像是亲兄弟,形影不离。
后面徐婷回国升了职,想把钱程接回去,钱程不乐意,俩人便这么一起住下去了。
也是那一年,亭澜知道自己并没有做好待在钱俞清身边的准备。
他不能做好一个爱情的旁观者——尽管他尽可能地不与钱俞清和徐婷接触——但他在却不知不觉中跟钱程走的更近了。亭澜知道,他与钱程这种由心理安慰而起的亲密,最终成了他再次逃回国的受害者。
“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的,我也没有厌恶你。”钱程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刚高考完的孩子还缺乏些稳重,他一见到亭澜失了魂的模样,自己先慌了,半天找不到好的表达方式,索性直接将亭澜抱住,脑袋放在亭澜的颈窝里,轻声呢喃着:“我……我只是很怕你又突然走了。我很想你,亭叔叔。我本来打算直接出国留学,结果我爸说他已经说服你回来了。”
“他说让我好好考,考完试你就回来了。结果你半天都不回来,我只好自己去……”
钱程的声音越说抖的越厉害,脑袋像是断了茎的果子,往亭澜颈窝里越陷越深。亭澜没想到自己当初不告而别对钱程的打击那么大,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那是一个仓促而果断的决定,那天晚上他罕有地接受了钱俞清的邀请,与其说是不好一直拂人家面子,还不如说是他自己忍不住了,克制与迸发在胸腔里激烈交织,话语已经憋到了喉头,就连动作也要不受控制,他不得不用过量的酒精麻痹自己的意识。那晚他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的,意识回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满脸泪痕的跪在房间里,遍地都是自己与钱俞清的旧照片,门口则是钱程急切的敲门声。他蓦然起身,将一众照片胡乱丢到锁好的箱子里,然后打开房门,迎面看到的,是钱程布满血丝的双眼。
他知道自己到极限了,所以买票、起飞,重复他十年前的动作。
在感情和原则方面,亭澜决绝的近似冷酷。
他不知道那之后钱程是怎么接受自己离开的决定的,失魂落魄的人连自己都快要找不到北,他能做的只是匆匆给钱俞清发了个消息,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说是工作变动——然后重新投入到没日没夜的工作中。
那之后钱俞清给自己打了很多次电话,鲜少的几回被他接了,工作忙成了他惯用的借口。就这样过了几个月,钱俞清再也没问多余的事情。
那之后再见钱程,是一年之后的某次视频通话,钱程亲切地叫他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