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你就为了一群陌生人,要和我同归于尽?”
“那我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你……咳咳咳咳咳……”
她也猛一下有些激动,可愤怒还没到顶,却不得不被伤势牵扯。她只能重新放轻声音。
“早在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对世界怀有恨意,可能会伤害无辜的人……但我还是带你出来了。”
她自嘲一笑:“而且当初……我有能力控制你,我可以逼你把契约写得更过分一些,我可以逼你发誓不会伤及无辜,但是我没有,我放弃了。”
他们的契约……他怔怔地想,有三个条件。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站在阴森的地宫里,捧着明亮的生机书文,笑眯眯地说她不会伤害他、也可以帮他,但他要答应三个条件。
——第一,今后你无论做什么,都要说清目的……第二,互不干涉对方的人生……第三,我不主动伤害你,你也不能主动伤害我。
当时他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在嘲笑她。这三个条件根本没有真正的束缚力,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他却异常茫然。原来她知道。原来她想到了。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不提对你更有利的条件?”
她想了一会儿。
“为什么呢……好烦啊,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她说:“我说过,我既不喜欢被人控制,也不喜欢控制别人,就像有人坚决不吃香菜一样,哪有为什么?”
他面无表情:“是吗。”
她又想了想:“好吧……还有一个,我总觉得,你都那么惨了,要是再被我奴役,那也太可怜了……”
“我当时就想,我一定不能让你伤害无辜的人,而假如我失败了……”
“有什么好说的……愿赌服输。只是不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命,够不够赔这么多人……大概不够吧,但我也没办法了。”
她笑了笑,笑容像有一丝惨淡,但再看去,她还是很平静,带着一丝不耐。像是他眼花看错了。
他还在愣怔,她已经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也让剑柄重重烙在他掌心。他是魂魄,理应没有任何感觉,此时却宛如被灼烫,几乎要用力抽出手。
她却将他抓得很紧。
“薛无晦,你先动手吧。”
她眼里还有泪光。他想到了含泪凝睇这个词,但这个词未免太哀怨,又不适合她此时的神态。
薛无晦想要闭上眼。就像很多次他做的那样,只需要闭上眼、垂下目光、移开视线,他就能按捺住内心的波澜;所有蔓延滋生的欲望,都会在黑暗中静默,直到它们终于腐烂。
可这一次,他无法做到。
他无法逃开她的目光。他不得不望着她,他们距离很近,他甚至想伸手去……
可这是不应该的。他们之间看似一步之遥,实则分明天堑;生与死本就是天堑。他是死灵,死灵复生只为一个执念,而如果将其他任何愿望置于其上,就会大大削弱他的力量。他将离仇人更远,离执念更远;他将无法成功,将再一次失败……
“负责……好一个负责。有时候,你说话真是很好听,很会蛊惑人心。”
他动动嘴唇,发出一声突兀的笑。
“你以为……我杀了你之后,还会好好地站在原地,让你杀?”
猛然,薛无晦抓起玉清剑,扬起手——
剑光折射,映出她惊愕睁大的双眼。
……当啷!!
玉清剑重重跌落在地,砸进狼狈的废墟里。
她惊讶地看着他,又惊讶地扭头去看玉清剑。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薛无晦左手合拢。
他左手掌中一直托着控制“祀”字的钥匙——只需要吸收它,储存在“祀”字中的无数力量都将顷刻涌入他的魂魄。他将重回巅峰,甚至变得比生前更强大;仇恨将支撑着他,以雷霆之势荡平仇人的巢穴……
但现在,他五指用力,轻易捏碎了它。
力量的象征破灭了。
——轰隆隆……轰……
天空中陡然传出炸响。一声接一声,如连绵的闷雷。只是雷声会带来暴雨,而这些声音……
是“祀”字破碎的声音。
绵延无尽的、笼罩整个宸州的“祀”字,一点点地破碎了。从中坠落下许多灰白的、黄白的光;它们大小亮度不一,像流星坠落各处。
不光是天空中。
从薛无晦手中,也飞出了很多类似的光芒。它们都有自己的目标,一旦脱离束缚,就飞蹿出去,划破了这场沉沉夜色。
云乘月皱着眉毛,凝视这一幕,不解:“你这是……咳……要死了,放个烟花庆祝一下?”
她想,这爱好真是别致,也许这就是古代帝王将相的仪式感。
他却冷笑一声。
“……不会有人死。”
帝王站在她面前,别开脸,看向一边。他神色冷淡,长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