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甩下车帘,重新拉了缰绳,气咻咻地开始赶车。这生意没法做了!她要和巧姨告状,没法做了!
“梦”字在车厢里瞪圆了眼:什么意思!它哪里是惹事精和麻烦鬼了?它可是千年的书文,聪明得很,见多识广!
算了,它不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梦”字继续埋首故事的海洋。
它心里美滋滋的,自觉做了一件很好的事。主人回来后,一定会大大夸奖它!
……
“梦”字的主人,此刻在深度昏迷。
“发生了什么,云乘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
“白泽?”
“我想,她应该是杀了虚渊。”
“……什么?”
这段对话过后,治疗已经进行了很久。
薛无晦一动不动。
用夜明珠镶嵌成的天幕闪烁着光芒;长明灯一盏盏地亮起。这些用人鱼油当燃料的灯,据说永远不会熄灭。人鱼油其实也取材于神鬼,是一种尸油,他们那时候流行一种说法,说将仇人剥皮拆骨再陪葬,就可以生生世世踩在仇人头上。
这还是她告诉自己的,说是哪里听来的传闻。一开始他们只作笑谈,后来战火熊熊,自己人和敌人的血肉碾压在一起,堆了一叠又一叠,他们就不再把这当玩笑,而是真的做了起来。
他知道她恨神鬼。他也恨。
所以,他怎么能怀着侥幸心理,觉得她一定不会去到星祠的最深处,一定不会发现虚渊的存在,一定……什么都不会做?
他太愚蠢了。
薛无晦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呆呆地看着前方。
前方——她躺在血泊里。杨嘉在旁边治疗。他的“生”字悬在上方,垂下柔和的光晕,笼罩着那个濒死的人;其余书文组合起来,幻化为几条灵活的丝线,正穿来穿去,拉正她变形的身躯,再缝好伤口。
他想靠得更近,但杨嘉不准,说他是死灵,死气太重,而她现在太虚弱,绝不能接触一点点死气。他甚至把杨霏都远远地放开,专心治疗。
薛无晦问他,自己能做什么。
杨嘉说:“什么都别做。坐着。”
他就一直坐着,死死盯着那一边。他看见她的头毫无生气地侧向一边,脸上有被撕咬的痕迹;血肉翻出来。她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乌紫,眼睛闭着,两排睫毛一动不动。
她真的还活着吗?他忽然想到这句话,吓得站了起来,想要去看,又怯怯不敢上前。然后他想到,他们之间有帝后契约,如果她死了,他会知道的。
他又坐下来。
高大的人俑跪在他身后,沉默着。他们都是最训练有素、最听话的战士,现在却也学会偷偷抬眼,去看她的状况。他们是不是也想起来她了?
好像过了很漫长的时间,杨嘉已经补充了好几次丹药,这才转过身。他一脸疲惫,看过来的眼神极为严肃。
薛无晦慌忙站起来,开口时声音嘶哑得可怕。
“杨嘉,怎么了,你是还需要什么?”他直勾勾地看着他,“药品,法宝,还是别的什么?”
她还没有治好。她还是了无生气地躺着,没有动一动,也没有睁开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以,他知道治疗还没有结束。
杨嘉……杨嘉一定是需要什么吧?
可杨嘉只是望着他。他是个相貌俊秀、温和又活泼的人,在没出事的时候,他总有种怡然自得的轻盈眼神。
不像现在。
不像现在,他看着他,带着沉重的、悲悯的神情,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需要什么。能做的我都做了,她身上的伤我都治好了,但是……”
“但是?”薛无晦重复。
杨嘉叹了口气:“但是,她榨干了自己每一丝力量,包括血肉、丹田、识海,甚至神魂。你应该知道,这非常危险,修士一旦把自己逼到这一步……”
就是十死无生。
薛无晦只说:“但你说,你已经治好了她的伤。”
“对,但她的神魂没有动。神魂不动,生命力就无法流动。就像制作一具傀儡,无论如何精雕细琢,没有灵魂的傀儡就是动不起来。”
“云乘月的情况要更特殊一些。她当然有灵魂,可是现在她没有力量让灵魂醒过来。”
“修士的肉体、丹田、识海、魂魄,是互为保障的。肉体受了伤,魂魄会引导灵力去修补;识海、丹田受伤,就算无法修补,也不会导致死亡。”
“可现在,她是每一部分都动不了。”
“那,”薛无晦立即问,怀抱着极大的期望,“那如果我们把力量注入进去?”
“道理上,只要力量一致,是可以的。”
不等他高兴,杨嘉就又摇头:“可实际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朵花,更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云乘月和我都持有生机书文,可我们两人的‘生’字,仍然千差万别,可不说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