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已经听明白了他话中意味:“你觉得, 采风使内部有问题?”
亲信甲低头:“是,属下以为, 寻常人很难叫开戊未的门,更何况……不是少了一个人吗?”
戊未位于荒郊野岭,离最近的偏僻村庄都有些距离。这等荒野连人影都罕见, 但鸾仪卫偏偏勘察出凶手是从大门进来的。
指挥使不得不在心中承认亲信甲说得有道理, 他是亲身去过戊未的,当然知道大门并无损毁,也就是说, 是有人从门内开了门, 放凶手进来。
门内的人为什么会毫无戒心地开门?
如果说门外的人, 是他不会防备的对象,那就可以解释了。
指挥使的眼前再度浮现起倒毙的五具尸体,以及少了的那个人。
他叫来另一名亲信:“还没弄清楚少了的到底是谁?”
白部统领雪醅已经派人将景尧手下采风使的名录尽数送来,鸾仪卫正在紧锣密鼓地辨识身份。景尧的五名亲信与负责看守戊未的采风使身份均已明确,然而由于天气炎热,尸体搁置过久,腐烂程度严重,除了清源外,只勉强辨认出了两个人。也就是说,失踪的那个人,身份还要在三人之中分辨。
亲信乙羞愧道:“乌仵作花费许久,从骨骼上的旧伤辨认出一人身份,现在最后一具尸体还无法确定身份。”
这个消息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太坏,从三选一变成了二选一。
最后那具尸体实在无法辨认,乌仵作是鸾仪卫自带的老仵作,一把年纪经验丰富,连他都分不清楚,看来一时半会单凭验尸,是无法弄清楚了。
乌仵作自己也很无奈:“要是这两人容貌南辕北辙,我还可以试着从名录附带的画像上推断二人头骨形状,可这两人都普普通通毫无特色……”
“无妨。”指挥使反过来宽慰老仵作,“现在有了名录,已经联系上景尧的手下过来问话,认尸的事,说不定他们有办法。”
指挥使对金铭悟确有几分疑心,倒不是真因为长命锁和马,而是金都指挥使在三司长官中是最热情的。过犹不及,热情的过了头,便像是心虚。
这念头在他脑海中一转,却没说出口。金铭悟掌握朔州一地军权,除了极北处数个重镇外各有边将,朔州其他地方都要受他辖制,和金铭悟硬碰硬,无疑是不智的决定。
因此指挥使得拉个愿意为他冲锋陷阵去试探金铭悟的帮手。
他选定的帮手还在赶回朔北的路上,急不得。指挥使没多说,只命人送老仵作回去休息,自己趁着空闲小睡片刻,不多时亲信便过来,喜气洋洋道:“大人,景尧大人手下的采风使进了朔北城门了!”
京城,福宁殿
天色渐晚,漆黑的夜空上繁星闪烁,暖风夹杂着淡淡的香气吹来,长廊下宫灯照不到的暗处,几声蛙声蝉鸣次第响起,此起彼伏。
先帝晚年少眠觉浅,一点风吹草动都受不了,当时一到夏日,明湘来给皇祖父请安,福宁殿外永远都有宫人蹑手蹑脚忙着捕蝉。
桓悦不在意蝉鸣。
他一天到晚待在宫室内处置政务,偌大的殿宇一片死寂,任是谁都受不了。旁人听了蝉鸣呱噪,桓悦却拿它调剂心情。不但如此,他还命人在福宁殿窗外挂了几只鸟笼,批奏折批的烦躁,就打开窗户逗弄鸟儿。
明湘在宫人的簇拥下穿过殿外的长廊一路走来,还未走到近前,只见半开的窗扇中探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伸向窗外的鸟笼。
那些鸟儿机灵,桓悦时常喂食,鸟儿们只要一见桓悦伸手过来,立刻就开始叽叽喳喳脆声鸣叫。
“衡思。”明湘唤了一声。
一张端丽无匹的面容从窗中探了出来,下一刻桓悦缩回殿中,很快地,还没等明湘走到近前,桓悦已经从殿门中迎了出来。
宫人自觉地分开让到两旁,桓悦牵起明湘的手,笑吟吟道:“皇姐来了。”
明湘目光一扫,只见桓悦头发已经拆了,满头乌发披散,拿一根杏色绸带松松一束,披着件宽大的黛色外袍,隐约可见雪白中衣。
这已经是一幅即将睡下的装束了。
桓悦仿佛知道明湘在想什么,挽了她的手进了殿在窗下的榻边落座:“我还有兵部的战报没看完,皇姐来得正好。”
他忽的抬手,一拢明湘鬓边松松挽就的发丝:“皇姐这是刚沐浴过?”
“实在太热。”明湘道,“你又不准凝和殿用太多冰,我就是过来看一眼你,顺便告诉你,明日我回府去。”
桓悦立刻道:“我问过李太医之后,早已经不限制凝和殿用冰了,皇姐的这口黑锅我可不背。”
“是吗?”明湘从善如流地点头,“那我明日也要出宫去。”
桓悦原本正殷勤地给明湘倒一杯温凉的花茶,闻言手腕一转,把茶盏端到自己面前恨恨喝了一口:“我生气了。”
明湘示意喻和给她斟茶。
喻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看桓悦又看看明湘,最终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