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只虚弱地替华一平辩解了一句:“据闻赵祺是南齐赵太后的嫡亲侄子,宁陵赵氏嫡系年轻一代极受重视的儿郎,想来确非易于之辈。”
柳恪行简单概括了一句死伤逾百,事实上急报中写道,左军战死者达百人,伤者二百余人,加起来就是三百多人——而驻守双川渡的,一共才一千五百人!
更离谱的是,华一平羞答答在急报中写,赵祺用兵诡诈,伺机偷袭——偷袭注重的就是一个偷字,大张旗鼓带着成千上万拥进双川渡那个巴掌大的地方,那叫强攻!
赵祺带去的人,统共不过五百——作为吃了败仗的这一方,华一平肯定不会故意把敌人写少,这个五百恐怕还是硬凑了水分的数字,即使不再往下砍,那也意味着赵祺用五百人去打一千五百人,打死打伤了三百多人,最后带着自己那五百人以一个极小的伤亡数全身而退。
有些话柳恪行没说出口,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死伤这三百人对大晋军中的人数影响不大,但对大晋军中的士气影响很大。
两军对阵最重军心,此次赵祺率区区五百兵力偷袭一千五百人,杀伤三百人后以极小的伤亡全身而退,这死伤的三百人本身影响不了大势,但赵祺以这种形同鬼魅的战术突袭而至,必然会减损大晋军心士气。
急报从桓悦手里又传到了屏风后的明湘手里,饶是永乐郡主不大知兵,也看得眉头紧蹙:“双川渡这个地方我记得着实要紧,怎么才派了一千五百人?”
南北两朝隔江而对,开战之后,争夺过江渡口就成了极其要紧的事。目前大晋领兵的主将定国公正和南齐主力对峙在镇远关外,而一些规模更小的渡口,则由将领分别带兵驻守。
其中,双川渡的位置格外重要,因为它在一个江水交汇的位置。郦水自江南岸汇入江中,南齐运送粮草时,时常借郦水这条水路而来,再分送往附近各处营地。换句话说,只要牢牢占据双川渡,借此为媒转渡江南,就有机会截断南齐其中一条粮草线。
和粮草相比,马都不是那么重要了。没有马,还能组建步兵,没有粮草,士兵们可就只能活活饿死——或许不到饿死,就已经哗变了。
这是大晋必须守住,并且力争以此为跳板更进一步的关口,当然也是南朝千方百计要争取的关口。而这样一个双方必争之地,居然只派了一千五百人驻守?
柳恪行道:“郡主不知,双川渡在郦水之北,长陵之南,附近地形呈葫芦状,多丘陵,而双川渡,正在葫芦南边小头的顶上。”
他只消提上一句,明湘顿时意会过来:“粮草难运?”
“不止如此。”柳恪行苦笑道,“双川渡位置紧要却狭小,能塞下一千五百人已经是极限了。”
他虽然和华一平没什么交情,却不得不说句实话。双川渡那里本来就不是繁华广阔之地,住在那里的除了朝廷历来派驻的驻军,就只有几十户渔民,规模甚至凑不够一个成气候的镇子,安置一千五百人驻守,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明湘没有听见桓悦提出异议,就明白柳恪行所言非虚。军务非她所长,她在屏风后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华一平没有直接陈书皇帝的资格,这封急报由他递到主帅定国公处,再由定国公转呈京中。急报末尾除了华一平的署名,还有定国公的章,以及定国公请罪的言辞。
见桓悦没有立刻发作的意思,柳恪行连忙又把第二件事拿出来说。
第二件事是个喜事,七日前定国公麾下一支直属的轻骑外出照例巡视,在镇原关南的季阳滩边意外碰见了一支鬼鬼祟祟的南朝斥候队伍,看见大晋的军队转头就要逃跑,未遂,差点全军覆没,最后只有寥寥几人逃出生天,其他全成了大晋轻骑的战功。
这一击斩首几十,算是意外之喜,定国公本拟压上一压,等大胜时一并报回京中,额外多计些功劳。岂料双川渡突然被南齐打了个措手不及,定国公干脆把功劳一同报上来,以求减轻皇帝的不悦。
桓悦的面色缓和些许:“果然大功,令定国公另外上折子为其叙功,各赐素缎十匹,待来日凯旋,朕再厚赐他们。”
绸缎布匹在民间和金银一样,是能直接拿来花销的,十匹素缎折成银子是极厚重的一笔赏赐,斩首数量再多上三倍都未必值这个价钱。
桓悦厚赐他们,实际上是取一个千金买马骨的意思,是为了鼓舞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