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酝看了看明湘, 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 才说:“回皇上,郡主让奴婢示意夏院正,把钟太医的辞呈多压几天再批复。”
“多压几天?”桓悦听得有趣,“十天半个月?”
“三天。”梅酝比了个三。
桓悦:“才三天?”
明湘道:“妙仪如果愿意改变主意把他留下, 三天就够她想通了,三天不够的话,再久也没用,万一钟疏以为是妙仪不让他走,岂非白白给他希望?”
桓悦站在博古架前,一边赏玩新到手的小玩意儿——那是一只半臂高的宝石盆景, 盆景上还栖息着一只花里胡哨的假鹦鹉, 只要以指节规律敲击盆景, 盆景上的假鹦鹉就会鸣叫起来,叫声足能持续半盏茶——就是声音难听了点, 只会单调的嘎嘎嘎,不像只鹦鹉,倒像只公鸭子。
呕哑嘲哳的嘎嘎声中, 桓悦感慨万千地摇头:“表姐真是……看得清楚明白啊!”
在明湘“快端走快端走”的催促声里, 喻和公公忙不迭地从博古架上把嘎嘎不休的鹦鹉带着盆景一同端走了。
桓悦摇着头转过身来,回想起从盛仪郡主那里听到的答案,一时间无语凝噎。
——“我爱他。”盛仪郡主抽泣道, “但我也爱别人。”
“什么?”桓悦下意识脱口而出。
明湘递过去的手帕已经被盛仪郡主的眼泪完全浸透了, 她从明湘手中接过一块新的手帕按在脸上, 挡住即将脱眶而出的泪水:“钟疏有他自己的傲气,他希望能和我长长久久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可是我三心二意。”
她对其他年轻貌美少年郎的喜爱就像是风中的柳絮,枝头的花苞,一阵风、一场雨后就迅速的消散,甚至不需要风和雨,只要过了那短暂的花期,一样会消泯于无形。
钟疏对她来说始终是不同的,盛仪郡主多情又薄情,旧情人总是迅速地被她抛在脑后,却唯独整整四年都没有放下钟疏。
但这对于钟疏来说不够。
盛仪郡主最爱钟疏,却不是只爱钟疏。而她本性中风流自在,丝毫不能被拘束的那一部分,又使得她万万无法强行压抑多情的本性,弃众而择一——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那样压抑自己的本性,盛仪郡主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呢?
“即使我能留住他,又有什么用呢?”盛仪郡主说,“我做不到今后几十年只爱他一个,难道让他眼睁睁看着我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吗?”
美艳的、高傲的郡主终于垂下了头:“我天生滥情,做不到为了他而压抑自己的本性,又怎么能强求他违背自己的心意留在我身边。”
桓悦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时间居然不知说什么好。而明湘却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色,显然她早已经了解了盛仪郡主的心意,只是伸出手揽住盛仪郡主的肩膀轻轻拍抚着。
——“在我看来,这世上最大的阻碍不是权势地位,反而是人坚定的心意。”
明湘从福宁殿的软榻上坐直身体,看向立在博古架兀自慨叹的桓悦:“你觉得呢?”
盛仪郡主面临的这个死局和权势家族都没有关系,或者说,当皇帝和另一位实权郡主愿意无条件站在她这边时,能阻碍她和钟疏的只有他们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