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名而来,定国公也并没有自作主张贸贸然揭示永乐郡主就在嘉州, 除了军中几位将领及其亲信外, 其余大都不知此事。这座府邸被严密看守起来,但在外人看来,只是一座护卫格外多、守卫格外严的富户宅邸罢了。
明湘带着雪醅等人跪倒接旨, 使者朗声诵读完召明湘回京的旨意之后, 转眼间脸上的肃穆一收, 换做了一张团团喜气的笑脸。
但当明湘留他喝杯茶时,使者立刻坚决地摆手婉拒了:“郡主盛意本不该辞,只是还有第二道给定国公的旨意,实在不敢耽搁。”
明湘也不强留,雪醅将使者送出门外,顺便塞了个沉重的荷包过去。
“第二道给定国公的旨意,应该就是让他派人护送我与那女子回京。”
雪醅转身回房,只听明湘站在窗前,淡淡道:“这几日,我已经将南朝的事务尽数交付于你,到时候你在途中脱身回来,一切依照常例继续处置即可。”
“王颂这条线,目前是重中之重,陈旻死后,运粮官一职由王颂推举他的妻弟赵禹之接替,赵禹之这个人是典型的士族,贪婪且大胆,必然会出手克扣倒卖军粮。”明湘转过头来看着雪醅,“你要加一把火。”
南齐士庶之隔有如天堑,如王曼华、赵祺等年轻的、出身世家望族的将领,手下带领的是自己家族中精心豢养的部曲精锐,在军中占用的也是数一数二的军资,吃用的粮草军械无论如何克扣不到他们头上。而陈桥即使有心平衡,但军中情况复杂,他也只能优先确保自己嫡系军队的利益。
剩下的那部分,没有靠山,地位又不高,被克扣最狠的一定是他们,但偏偏这部分人,又是军中数量最多的那部分。
一旦被压榨到了极致,军中就会生乱。
雪醅点头。
她做了几年白部统领,这些事简直是手到擒来,自然不在话下。只是点头之余,她又难免生出些忧虑:“那郡主的安危……”
“定国公比你着急。”明湘淡淡道。
雪醅无言之余,又难免生出些怨气:“定国公也忒糊涂了,崔瑛状告他包庇妻弟时,郡主可没少维护他,还千里迢迢前来嘉州坐镇协助他,现在要走了,还心心念念想着如何对付南朝,他倒好,一听那女子几句话,立刻先把郡主软禁起来。”
“这不能怪定国公。”明湘说,“我在崔瑛状告定国公时维护他,为的是大局安定;我前来嘉州坐镇,在定国公眼里是皇上的圣心体恤;至于我安排你留下,是因为对付南朝本就是鸾仪卫的职责所在,我受着大晋郡主的待遇供养,应该尽这些本分。”
她突然轻轻叹息一声,唇角的弧度不知是不是在笑。
“郡主笑什么?”雪醅犹疑地问。
“没什么。”明湘说,她的目光落在院中,那里有一棵梅树,在寒冷的冬日里依旧舒展着枝干,“我只是在想,能令定国公看见她的脸,就心生犹豫,同我母妃足足有五分相似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雪醅倏然一惊。
她知道明湘最怀念的就是先武安王妃,她是真的害怕明湘会因为那女子同武安王妃相似的容貌,从而生出不忍来。
弘嘉郡主同王妃也不过只有三分相似,郡主就已经对她格外多出几分容忍,若是来个同王妃有五分相似的女子——王妃美貌大晋闻名,能得她五分相似,已经算是空前绝后殊为不易了。莫说那女子是假的,雪醅觉得就算是真正的湘平郡主长到如今,都不一定能与王妃如此相似。
明湘却仿佛察觉了雪醅心中所想,失笑道:“你在忧虑什么,难道我会因为她与母妃有几分相似,就对她容情吗?”
雪醅讷讷。
明湘的笑容慢慢敛去了。
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没人能比得上母妃。”
大营
这是照影来到大晋军营后,第一次得以踏出她所住的营帐。
和明湘不同,定国公纵然软禁明湘,也要矫辞掩饰软禁的本质,对外披上一层保护郡主安全的外衣。
照影却没有这份运气,定国公其实并不相信她,尤其是在传言传开之后,更是直接将照影看做了南朝派来的探子。他或许对明湘的身份有所怀疑,但却并不相信照影是真正的郡主。
明湘只是不能出府而已,照影却连身处的营帐都不能离开,定国公派来的两名侍女像是哑巴,呆呆木木一字不肯跟她多说。如此一来,哪怕照影再怎么努力在心底说服自己要忍耐,也禁不住心中生出怨恨来。
但这怨恨只能在心里持续很短的时间,人是需要交流的,照影一开始或许还有心情怨恨恼怒,但当她在营帐里待了数日,却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话时,她渐渐开始慌乱、开始恐惧、开始疑神疑鬼,迫切想要离开。
然而她当然无法离开。
因此当定国公奉旨把她从营帐里放出来时,使者和定国公见到的就是一个恍惚不安、惊弓之鸟般的少女。
“这就是自称湘平郡主的那个女人?”使者在不远处朝照影看去,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