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终归是人类。
会对开口说话的黑猫强颜欢笑, 也,当然, 会在沾染血腥的妖怪面前瘫倒。
我也不想再在她面前透露任何的黑暗与死亡了。
……我不想再吓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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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一次, 再次勉强挤出了腼腆的笑。
……属于人类女孩的笑。
“那么,我只是来打个招呼, 姐姐,我就先走……”
看到你很好,确认你真正回来了,我就去做我真正要做的了。
清扫所有可能会对你造成伤害的东西,取得能带你安全离开这座城的所有保障。
但从刚才开始就紧盯着她的脸一言不发的山茶突然动了,她一个箭步上前,紧紧、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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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幼小的雏妓说,双眼闪闪发光,“我没想到还有妹妹,我还有妹妹,我的妹妹——你必须离开这座城!——我们一起,立刻、马上、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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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枫红色的光球悬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看着这一幕,无端想起了什么。
【我们一起逃跑吧!我们一起,管风琴,既然你知道该如何打开笼子的门,肯定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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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多少次轮回,不管多少次回溯,蓝眼睛的小男孩总会抓着他的手,发出这样的邀请。
……每一次,管风琴都很好奇。
他知道我是什么东西吗?
他知道我从多少尸体里诞生吗?
他知道我不是人类,也算不上他真正的亲弟弟吗?
无数次的倒流重演,无数个结局里,管风琴无数次被帕西法尔推下悬崖。
他不怨恨兄长。他很喜欢坠落的。
但,管风琴很明白,就像每一次对他发出逃跑邀请的兄长是出于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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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杀死他,也是出于真心的。
邀请他一起活下去,和把他推下悬崖变成肉泥,都是兄长真正的心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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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
总是向自己完全没有概念的存在发出逃跑邀请。
“一起”——他们知道这是个多有重量、多么蛊惑心灵的词吗?
鲜活奔跑的与从未切实拥有生命的。
一百年的寿命与永恒的刑期。
【一起】。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词代表什么。
当他们意识到这个词的重量时,只会惊慌失措地把你推下悬崖。
人类啊……不,这个女孩。
小门前,激动无比的小山茶笑着、叫着、紧紧地搂着有些僵硬的。
监狱里的管风琴冷冷地衡量她。
她拥有世俗意义上顶尖的美貌。
跟怀中那团边缘不齐、血肉模糊的黑影比起来,她真的明亮又美好,仿佛站在世界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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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追捧她的人类,都很愚蠢吧?
第一眼,第一面,他就无比敏锐地察觉到——
我厌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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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从很早开始就学会了无视外貌,灰女妖严格意义上是个比眼前的女孩还要美艳动人的存在,但管风琴可以面不改色地把按着它的头、拽着它的头发、把它拖行进地底。
毕竟那只是一层躯壳。
或美或丑,躯壳碎裂了,就再也看不出来了,不是吗。
甚至,有时候,对上帕西法尔清澈的蓝眼睛,看见他在花园里跑动的背影……管风琴低头摸摸自己常年被病痛和死亡光临的肢体,自觉是有点仇视【美丽】的。
健康的身体,明亮的眼睛。
他很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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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仇视美丽的,不是天经地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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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真的就轻易相信了啊。”
好不容易脱身离开,恍惚地穿过热闹的街道——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拐进了没有阳光的小巷。
她靠上漆黑的墙,躲在令自己舒适的阴影里,伸手,摁住了胸口。
心脏在跳动。或许是因为春天的阳光太灿烂,又或许是因为那个紧紧的拥抱。
……温热的、年轻的生命的拥抱。
姐姐真的活下来了。
姐姐真的活在这里。
她……唔……
“那就是你要拯救的人类?”
枫红色的光球依旧跟在旁边,它与她一起悬浮在阴影里,比呼吸还自然。
“是啊,”说,又露出了有点僵硬的笑,“那就是我的姐姐……她很美好,是不是?”
管风琴看不见这个笑。
他不知道黑女妖用着怎样的外表在这个世界行走,他的视角里,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粗糙的黑影。
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