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症连累着贺光徊情绪起伏也慢慢极端起来,稍微不顺心就止不住地往下掉眼泪。没一会人就不行了,头疼脑热顺着找过来,一折腾就是两三天。
他抱着贺光徊往房间走,拖鞋挂不住在贺光徊脚上,噼里啪啦掉一路,把贺光徊放床上,左脚的袜子也跟着掉下脚后跟,拖出来半只。
没再舍得让贺光徊受累,秦书炀是拧了毛巾走到床边帮贺光徊擦的脸。擦完脸和手,还替他理了理刘海。
“我幺幺可真是好看。”秦书炀用手指搓开贺光徊粘在一起的发丝,笑着乱夸。
最近贺光徊瘦了太多,整张脸没多少血色,下巴还有点尖的过分。但腮颊上没多的肉撑起来,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眉骨和鼻梁也比过去要锋利明显一些。
挺柔和漂亮的一张脸现在变得有些奇怪,趋近于一种带着病气的“薄凉相”。
他五官轮廓摆在这,和难看沾不上边儿,但秦书炀看在眼里还是心疼,止不住地想这得受多少罪。
秦书炀把手盖在贺光徊肚子上,“这会还难受吗?”
嗓管还是火辣辣的烧着,这个无法在短时间内缓解。但人总归是被秦书炀收拾清爽,这会手没那么凉,贺光徊要舒服很多。
“好点了。”最近他总吐,一开口嗓子哑得吓人。
秦书炀没敢掉以轻心,兢兢业业地替贺光徊把肚子揉得热乎。他掌心贴着贺光徊的胃,指尖却能轻易地摸到贺光徊的肋骨。仿佛稍微用点力,手就能不费一点劲儿地穿过他脆弱纤薄的皮肤,弄伤没有脂肪和肌肉保护着的五脏。
等贺光徊表情比先前还要正常一些秦书炀的手才换了个地儿,转移到贺光徊腿上,继续帮他做放松按摩。
“要不……我和医生商量商量歇一阵,这段时间就不喝药了?”
话语间秦书炀有些犹豫,踟蹰着开口的时候手上的动作跟着慢了几分。
没敢太笃定,怕否认得太干脆会打几个月前自己的脸。
但秦书炀又不得不在内心里承认,这几个月来不管是把贺光徊扎成刺猬,还是每天两碗又苦又涩的中药进肚,都没太大的作用。
现如今贺光徊左腿肌肉已经明显有萎缩的迹象,撩开两条腿的裤管能很明显看到左腿比右腿细很多。同时右腿的力量也大幅度减弱,在医院那边锻炼的时候贺光徊已经彻底没办法做“蹲”这个动作。
在锻炼室里,贺光徊借助一切可以借助力量往上爬想要站起来也只能先想办法让自己先跪,然后再撑着完成坐的动作,最后才是费劲地站起来。
不想承认药石无医,但更不想看贺光徊被磋磨。秦书炀难受得有些烦躁,眉心那条细细的竖纹变得很深,贺光徊抬手按了好几下,也没见秦书炀重新纾开。
贺光徊:“医生又不是你找的,你能说得通?”
他笑了一下,又按按秦书炀的眉心,“没事,这还没一个疗程呢,这么快就放弃了家里肯定不同意。你别多想了,难说我就是今天着凉了,一会把被子盖严实睡一觉就好。”
不管是自己还是秦书炀,谁开口去说这件事都要费一番口舌,贺光徊终究舍不得秦书炀为了这点事去找长辈。过去太多经验都告诉贺光徊,即便有勇气开口也换不来什么结果。
反倒是另一件事他还能自己做决定。
贺光徊垂着眼睫,不自然地扯了扯秦书炀的衣服,“刚在书房门口,我说的是让你帮我把轮椅推过来吧。”
他抬起眼,目光里闪烁着一点复杂的光,语气又怎么听都像在撒娇:“不想走了,怪费劲的,走一小段路能给我累一身汗。”
揉着贺光徊小腿的手倏忽收拢,惹得贺光徊倒抽气嘶了一声。秦书炀忙歉疚地松开,低头朝他刚刚使劲儿的地方吹着凉气,“是不是弄疼了?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使那么大劲儿。”
他总有一种近乎笨拙的真诚,半小时前他才揉着脸对贺光徊说两个人还没生份到要说对不起的地步,半小时后的现在自己却连连抱歉。
贺光徊递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半靠在床头回答自己不疼,接着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你记得看看刹车灵不灵,还有螺丝那些是不是还上紧着。可别我坐轮椅上还能像这段时间一样摔得哪哪儿都是青的。”
秦书炀点点头,又猛地吸了下鼻子,“怎么……突然又同意坐轮椅了?不是还能走呢嚒?”
忽然想到什么,他唰地撩开贺光徊的裤管仔细翻着看了一遭,除了膝盖上还没散掉的那块淤青,贺光徊两条腿白皙依旧,一点事都没有。
这令秦书炀更疑惑了,撑着床面往贺光徊面前凑,他捧过贺光徊的脸,浅色的眸子里全是担忧和不解。
“怎么了幺幺?今天在学校里摔跤了?”
贺光徊手盖到秦书炀手背上蹭了蹭,平静地回答他:“没有……”
他把今天遇到的麻烦隐去,避重就轻地说:“就是太慢了,有点赶不及,想着用轮椅会不会效率高一点。”
“赶不及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