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晔在与施秉辞别后,直接就进了太子府专属的马车,让其他想借机与太子搭话的人无路可走。车载着他返回了太子府,太子府里的侍卫宫女,无一不是敛眉屈膝、容色端肃。行为举止,可谓规矩至极。
卫晔一直走到他议事常用的大殿,殿门口把守着身着盔甲的侍卫,个个龙精虎猛,行走之间能看出都有不弱的功夫在身———这是半年前他遇刺之后,卫皇后心疼自己的儿子险死还生,磨缠着卫帝给他拨下来。
事后,很多人都说卫太子这一次遇刺是因祸得福,不仅身体渐渐康健起来,脾气也因为历经生死之后变得锐利了许多,不再像原来那样一味宽和———宽和的君主,是无法在这乱起来的世道里牢牢守住卫国的。
那些守在大殿门口的人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卫晔,齐声道:
“参见殿下!”
卫晔向他们点了点头,迈入了大殿中,这些守卫明面上是卫帝拨给他的,实则是卫皇后这么多年培养积攒下来的心腹,借着遇刺的由头调到了他这里。同时,因为遇刺的原因,卫晔身边近身伺候着的人也经过了一次大清洗,只有寥寥数人没有涉嫌遇刺的事,故而保下了一命。
卫晔进了大殿后,在休息的内间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衣服,然后在那间床榻边的书架上打开了一条暗道,他沿着暗道的石阶,向下走入了一个宽阔的地下密室中。
“你倒是和施大人聊的开心。”有嘲讽的声音从自密室中响起,“怎么?当太子的滋味不错吧?”
卫晔冷着一张脸,声音里满是寒气:“谁允许你进来的?”
“还能有谁允许我进来?当然是太子啊。”卫修竹在太子这个词上重重地停顿了一下,声音里的怒气听起来比卫晔更甚,“亏他时常惦念着你,你便是这么对他的!”
他起身向前几步,与卫晔隔得近了,他脸上的怒意越发明显:“卫国的冬日有多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让他一个病人呆在密室里,真是狼心狗肺,蛇口蜂针!”
他分明已经气的不行,却还是控制着压低声音,他凑到卫晔的耳边,微小的声音里带着不可忽视的狠毒:“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弟弟,我早把你弄死了。”
“卫修竹,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卫晔咬着牙,连日被不断压抑的情绪在他心间翻搅着,几乎涌出杀意来,“从这里滚出去!”
“你以为我稀罕来这个太子府吗?你知不知道———”
“修竹。”忽而有一道很轻的声音在卫修竹身后的床榻上传来,让他生生把没说完的半句话咽了下去。刚和他说着说着陷入昏睡的卫琇此刻又醒了,“是我自己要搬到密室里来的。”
卫修竹起身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卫琇终于又有了一点意识,他听到了后面那几句争执。
“阿兄———”卫晔的手死死地攥成拳头,指甲刺痛了他的掌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手,压下自己喷薄而出的杀意,疾步走到卫琇的床榻前。
———卫琇比起半年前出使萧国时更消瘦了,几乎瘦的脱了形,只是眉眼间的温润仍在,像是蒙了尘的玉石。
卫晔抓住了他的手,苍白的皮肤裹着骨头,硌人又冰冷,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在上面留下一点暖意。
卫琇微微侧过头来看他,在停止服药后,卫晔的容貌与他越发相似了,只是两张相似的容貌,一张苍白病态,另一张健康红润,一晃眼看过去,反而有些不像。
卫琇的眼睛疲惫且缓慢地眨了眨,露出一点温柔来:“你们不是说好了,不吵架吗?”
“我没和他吵,是他先骂我的。”卫晔将卫琇的手拢在掌心,向那只毫无血色的手上呵气,就像他们曾短暂见面时互相依偎着取暖,“阿兄,你搬上去吧。”
“其他人盯你盯得越来越紧,我又时常昏睡,那里不够安全。”卫琇温声道,“我不想成为你的掣肘。”
“什么掣肘?不过是他无能的借口。”卫修竹声音里带着点阴阳怪气,他抱臂站在一旁,“就他这样,承璧你还敢把太子之位交给他?”
卫晔:“……”
他的心情糟透了,卫修竹这人要么不出现,一出现便是变着法子在阿兄面前贬损他。
“阿晔做的很好。”卫琇笑了笑,“太子之位交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修竹,你不要太过苛责他。”
卫修竹只觉眼眶有些酸涩。
卫琇永远都是向着卫晔的。
是不是因为他们是双生子,身上流着相似的血,所以卫琇才会永远无条件地偏向他?他卫晔在萧国化名林瑜,做了那么多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天骄,如今回归卫国,又能顺利接手卫国的一切,得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卫琇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全都毫无保留地交到了他手上,他费尽心思,用自己的命给卫晔铺了一条坦荡通途。
他卫晔到底是凭什么能这样坦然地接下卫琇用命换来的一切!
卫修竹想起他曾经偷听到的那场对话———
“我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