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句话,说的仿佛浇了一盆凉水一样,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一句‘史书上写上一笔’别说水溶了,就是皇帝和太上皇都不敢轻视。
而且翰林院确实一边负责记录朝野上下发生的事,一边又负责修历史。
今天皇帝不让写,十几年、二三十年后,皇帝都换了一个时就难说了。
甚至新皇帝根本没那个心思,一字一句的看完以十万字计算,有枯燥乏味的前朝史书。
而负责修订史书的新一代翰林们,屁股绝对坐在前辈们的这边。
再说史官中头铁的人就更多,你不让写,老子偏要写,皇帝来了都没用。
可这些史官却极怕翰林院的大佬。
你写你的,明日我就给你改了,就算你撞墙自杀也是白死。
因为很可能根本不会记录,若是不能在史书上留下这一笔,并且留下自己的名字。
过不了几年,根本没人在意你这个人和这件事,那就真是白死了。
石仲魁离开顺天府后,先去了翰林院报道,随后又在一群翰林和小官小吏们注视下去了礼部。
见他走进礼部衙门,外面顿时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之前在顺天府状告和贾家是世交的北静郡王水溶,已经让人有些不理解了,现在又跑去礼部,鬼知道他又要把谁拉下水。
而贾家荣国府这边,早就叫乱成了一团。
水溶当初送的那串鹡鸰香念珠可是当众给了贾宝玉,贾政当时心里就不愿意接,但众目睽睽下不让贾宝玉接的话,等于是在打水溶的脸。
四王八公虽然算不上共进退,但一家有事别家帮忙的惯例,这些年基本上早已经成了默契。
加上贾家十几年以来,也就贾政一个人算是真正的入朝为官,如何敢得罪铁帽子王一样的水溶。
更不会在众多亲友、世交在场时,公开落了水溶的面子。
而且这事已经过去快3年了,早就没人在意,但石仲魁现在一提,又把贾家立在风口浪尖上。
若不是贾琏之前回来禀告过,石仲魁答应帮忙的话,此时贾家说不定已经认为石仲魁这是在落井下石。
不过贾母、贾政和贾赦心里还想着石仲魁可能是迂回,一群女眷们可就没那么长远的眼光了。
更没那么好的定力和智慧想那么多。
而且王夫人因为涉及到贾宝玉,心神早已经乱了。
看着被贾母搂在怀里,在贾政目光下吓的像鹌鹑一样的宝玉,不由悲从心里来的哭着道,“老太太,这姑爷到底是想救珍儿,还是想连带宝玉一起给害了?”
“住口。”
贾政暴怒的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眼光仿佛要吃人一样的盯着王夫人道,“再胡言乱语,今后你就去佛堂一心礼佛好了。”
这话一出,不仅王夫人脸上发白,其他女眷同样吓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说是礼佛,其实就是变相的囚禁,而且一辈子青灯古佛,那日子肯定会把人逼疯了。
“好了”,贾母见贾宝玉浑身发抖,忙喝道,“慌什么,我那孙儿姑爷再不智,也不会在此时害他岳丈家,更不会害宝玉这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妻弟。
否则他如何还有颜面立足于朝堂之上,更无颜说自己是圣人子弟。
再则,人家是千古唯一的六元公,为官不到一年已经是正四品的中顺大夫,害我家有何好处?
满朝上下谁的势力大到比他自己升官快?”
众人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贾母见众人不说话了,这才笑着道,“姑爷那么聪明的人,老婆子我都能看明白,他如何看不明白。
再则,我们可是实实在在的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众人听完,重重松了口气。
王夫人更是喜极而泣的连连对贾母告罪。
从古至今亲亲相隐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甚至亲戚之间告发,除非是谋反、大逆不道的罪,否则告发者先被治罪也是真正存在的,也被无数士绅接受的事实。
宝玉不过是接受了一串念珠,又是当众接受,真要论罪,几年前皇帝或者御史、言官们早就发作了。
哪里需要等到现在?
“老太太。”
鸳鸯连礼仪都不顾,掀起门帘急匆匆走到贾母身边低声道,“外面传话说,二姑爷去了礼部一趟后。
就有言官参了珍老爷一本。
说他治家无方、骄奢无度,放任家仆在外胡作非为。听闻陛下看过折子后,大为不满。
不过外面又说,此时二姑爷正奉旨去了御书房。”
贾母听到最后一句话,这才真正放心下来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