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昙昼沉吟道:“但当你听说乔沅可能被掳进匪寨后,你决定将计就计,让我和莫迟深入匪寨调查,查出水匪和乔和昶的关系,对么?”
辛良遥点点头:“没错。”
之后的事情都顺利地按照他的构想进行了下去,本来杜昙昼即便对他起疑,也无从着手探查——直到时方砚在匪寨暗层发现了那箱铁矿石。
“你故意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你身上,又吸引我们来川县,究竟有什么目的?”杜昙昼疑惑道:“如果不是刻意泄露线索,原本是你可以独善其身的。”
辛良遥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好像站不动了似的,往后不自主地退了半步,地上的砂石都被踩出咯吱声。
等背都靠到身后的山壁上了,辛良遥忽然抬头说:“杜大人,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么?”
一句话尚未说完,辛良遥忽然猛地向后一撤,身形立刻有大半钻进了背后的阴影中。
莫迟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方才那条通往副道的岔路,被爆炸震落的石块挡住了。
原本打算从那里逃脱的辛良遥,不得不绕过他和杜昙昼,前往前方的岔路逃生。
为了给自己准备充足的逃跑机会,辛良遥看似是在和杜昙昼交代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则一直在暗中悄悄靠近那条岔路。
就连刚才他掏出那管黑火,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眼下他背后就是通往副道的岔路,他无需再同二人周旋,当然拔腿就要跑。
一切的思考在莫迟脑中不过转瞬即逝,当辛良遥刚刚后退至岔路内,他和他的刀就已逼近辛良遥身前。
辛良遥仿佛毫无准备,面对莫迟连挡刀的动作都没有。
莫迟立刻怀疑有诈,当即调转刀锋,从下往上直插向他咽喉。
辛良遥眼中忽然有狡黠的光一闪而过,莫迟一怔,刀锋登时一偏,擦着他侧脸而过。
辛良遥低声喃道:“侍卫长大人,朱闻大人要杀的人可不是你。”
莫迟脸色剧变。
辛良遥猛地掰开手中的黑火管,用力朝杜昙昼扔去。
“不要!”
身后忽然传来女子的惊呼,辛良遥回头望去,愕然地看见乔沅站在副道内,一脸惊惧地朝他伸出手,妄图阻止他的动作。
而莫迟早在火药管脱手的一刹那,整个人飞身而出,长刀遽然往前一探,顶着管身往上一抛。
火药管不再冲向杜昙昼,反而朝莫迟迎面掉落。
“莫迟——!”杜昙昼沙哑的怒吼回荡在甬道内,震得石缝里的砂石都在微微震颤。
莫迟徒手一把攥住火药管,决然地往身后的岔路内狠狠扔去。
他听到了女子的惊呼,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听出了那是乔沅的声音。
但就像在匪寨,匪首用辛良遥和乔沅威胁他就范时那样,莫迟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对他来说,唯一需要活下去的人只有一个。
杜昙昼啪地钳住他的手腕,踩着遍地的碎石往后急急退了数步,就势向后一摔,将莫迟从头到尾护在身下。
轰!!!
巨大的爆裂声与滚烫的热气同时暴起,泥土石块如同倾盆大雨一样重重落下,少数几块砸到莫迟身上,都带来疼痛和灼烧般的热意。
而其余大部分的碎石都砸落在杜昙昼的背上。
杜昙昼手臂撑在他脸侧,牢牢抱着他的脑袋,头就抵在他脸侧的石头地上。
莫迟立刻伸出手,用自己的手掌护在了杜昙昼脑后。
更多的石块砸在杜昙昼后背,发出沉重的闷响。
眼见杜昙昼的唇边溢出血痕,莫迟陡然发力想要翻身将他护在身下。
可杜昙昼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无论莫迟如何使劲,压着他的手就是纹丝不动。
莫迟又惊又怒,耳朵因为爆炸轰鸣不已,喊出来的怒吼大得都能把死人叫醒:“你这样会被砸死的!”
硫磺混合着硝石,粉末如烟雾般腾起,岔路内燃着熊熊火焰,热浪带着气流狂潮涌而出,甬道内顿时变得灼热不堪。
整座山体都在震动,纷乱滚落的砂石如暴雨倾注,矿洞仿佛随时都能坍塌。
在如末日一样混乱危急的险境中,杜昙昼居然听清了莫迟的怒号。
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丝,放到眼前看了一下,闷咳了几声,对莫迟揶揄笑道:“不过出了这么点血,就把你吓到了?你这个夜不收怕是徒有虚名吧。”
莫迟听不清他的话,只看得到他的嘴唇在一开一合,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黑发垂在莫迟脸侧颈间。
在这一方用身体为莫迟打造的安全空间里,强大自持,即便被石块砸伤也甘之如饴。
巨大的轰鸣随着时间渐渐停息,山体的震动慢慢减弱,直至完全平息。
碎石不再掉落,唯有硫磺与硝石扬起的粉末还在空中飘飘荡荡。
杜昙昼手上稍一泄力,莫迟就推着他肩膀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