钿。
相貌和周身的气度皆是倾国倾城,然谢洵心中无甚波动,再美也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
他那刻薄短视又尊贵的主母长得丑吗?并不,可那心却早就黑透了。
谁知道这具明艳皮囊之下,藏着的又是怎样的深沉心机呢?
放下团扇的同时,元妤仪也在打量着他。
一袭大红色缎面锦袍,腰系双环玉带,发上束着羊脂玉冠,肩宽腰窄,脊背笔直,正是翩翩美郎君。
与之前见过的两次狼狈大相径庭。
不知是今日的烛光映衬,还是一身红衣鲜亮,今日的谢二公子比上次见面时,更有风采,瞧着也没有那么冷冰冰。
她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看来宣宁侯后来真的没有再罚他。
见她不动,谢洵只好出声提醒,“殿下,成亲当夜,理应共饮合卺酒。”
元妤仪收回打量的目光,将团扇搁在拔步床边的梳妆台上,有些局促地坐到圆桌边。
到底是第一次成亲,虽然早听礼仪嬷嬷讲了许多遍流程和注意事项,但如今真的做起来,还是难免局促不安。
她对面的郎君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洵原本并不慌乱,成亲而已,又不是生死之间的大事,他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他对旁人的情绪变化一向感知敏锐,如今两人独处一室,明显受到了身侧人的影响。
原本冷漠的心中泛起一丝古怪的情绪,勾过少女纤细手臂的合卺酒喝到嘴里,似乎也变了味道。
两人喝完合卺酒,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元妤仪无措地绞着婚服,眼中闪过纠结和愧疚,今夜这房究竟是圆还是不圆?
圆,自个儿心里有疙瘩;
不圆,担心郎君心里有疙瘩。
对面的谢洵冷着一张脸,可心里也在考虑,他到底该如何解释二人上次其实是场误会。
她到底知不知道上次他们只是躺在了一起?
谢二公子难得发了善心,那晚只扒乱了自己的衣服,并没动她。
各怀心思的两人同时咳了一声,又同时开口。
“殿下。”
“驸马。”
二人又默契地对上视线,这时候倒维持起了表面的谦让,相互推辞,“你先说吧。”
少女耳垂微红,青年垂眸敛睫,幽幽的烛光在两人脸上摇晃,好似撒了一层碎金子。
恰在此时,门外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是这次宫里陪嫁的老人,原沈皇后宫中的叶嬷嬷。
“天色已晚,还请殿下与驸马早些休息。”
这话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响起,像平地炸起的一道雷,元妤仪面颊温度越来越烫,连忙应道:“多谢嬷嬷提醒,我们知晓了。”
她这边话音刚落,门外的嬷嬷却分明还站在外面,透过木门上的砂纸,依稀可见,人影闪烁。
对面的郎君站起身,接连熄了房中几盏明亮的灯,整个房间霎时暗沉许多,好在窗外月色依旧朦朦胧胧。
叶嬷嬷并不知晓其中内情,只以为小殿下嫁了得如意郎君,笑道:“是,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元妤仪这才恍然大悟,怪道方才怎么一直守在门口,原来是等着房里熄灯呢。
她心头飘过几分无奈,抬眼看向重新坐在面前的郎君。
这个座位背对着月亮,瞧不清对面人的神情,只知道郎君方才还有话想说,如今嘴巴倒是闭得严严实实。
故对谢洵的印象又多了一条,惜字如金。
嘴长在郎君身上,他不想说,自己也不能蛮横地逼迫人,虽管不了旁人,但自己的嘴总能管。
反正也看不清人,元妤仪索性心一横,大大方方地开口,“本宫确实有话想同驸马说。”
第12章 分榻
谢洵抬眸,看向对面安安稳稳坐着的人。
万事开头难,但只要跨过开头那一步便顺利许多,元妤仪先开口钓足了对面郎君的胃口,自己反而放松下来。
没什么好瞻前顾后的,二人已成夫妻,还有何是夫妻之间不能说的隐秘呢?
于是她吸了口气,打算询问之前的事,本应唤“夫君”,可这两个字却像烫嘴,压根说不出来,羞得她满面通红。
临到嘴边又换成了“郎君”。
谢洵藏在阴影下的脸像是一汪深潭,无甚情绪,只是藏在桌下的手百无聊赖地敲起了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