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顷却再没有任何异响。
薄薄的窗纸被人捅开一个不起?眼的小孔,紧接着伸进一根长长的竹条。
二人落脚的地方狭窄,几乎胸膛贴着胸膛,谢洵早已适应了客房中这样?的黑暗,转头去看?时正巧看?见那根还在冒烟的竹条。
青年宛如剑锋的长眉皱起?,顺势取下橱柜旁的一只花瓶,又迅速撕下两角床幔,浸湿可以短暂充当手帕的布条。
“他们点了迷香。”谢洵的话?音压低。
元妤仪能感受到他的热气?喷洒在自己的发顶,饶是此时二人共同处在这样?一个逼仄的小空间里,可除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暧昧之外,更多的是对危险的本能逃避。
她立即接过那条布帕,遮住自己的口鼻,神情凝重地望着面前的郎君,“喊阿浓他们过来吧?”
他们现在的距离远比床榻上?更近;
元妤仪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谢洵强有力的心跳声,有他在身边她一向安心。
可是既然能想到提前下迷药这样?的招数,又在夜半攀墙杀人,想来不是普通的谋财盗贼。
倘若是群练家子亦或同上?批刺客一样?,都是被人专门豢养的杀手,那局势就更不明朗了;
现在许多世家公子就算正经学了武,也更追求花架子般漂亮的打法,遇上?这群亡命之徒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何况谢洵身有痼疾,病体?孱弱。
元妤仪眼底的担忧愈发浓烈。
她下意识拽了拽青年的衣袖,清澈的眼底满是不安,想要出声喊人,却被他修长的手指压在嘴唇上?。
虽然隔着布帕子,但是唇瓣上?异样?的触感还是让元妤仪浑身打了个激灵。
谢洵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已在几息间猜到对方的身份和目的,“这些?和上?次的应该是同一波人,他们对我们很了解,此时整个客栈应当都燃了迷香,季姑娘和神武营随侍那边恐怕比我们也好不到哪去。”
元妤仪闻言,心中已经明白前因后果?,可耐不住声音有些?颤,“不然现在逃吧?”
可刚说?完,她自己已然丧气?地否定?了这个建议。逃?四面楚歌,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谢洵抚了抚少女?柔软的头发,正要安慰她时,窗牑外面的木框上?突然响起?“铿锵”一声,这是三楼客房,应当是外面的人攀爬时借助的工具尾端发出的声音,虽尖锐却不算响。
若是熟睡之人自然察觉不到这样?的声音,可偏偏元妤仪和谢洵已然清醒着躲在一边,是以这声音便被衬托得格外明显。
随着声音越来越靠近窗户,谢洵脸上?的神情也就愈发凝重。
忽然窗边灌进来一阵凉风,元妤仪背着光,根本看?不到屋里的情形,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指尖还是一片沁骨的冰凉。
正在她惶惶不安之时,青年突然递给她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瑞凤眼底闪过一丝不舍。
“躲在这儿,保护好自己。”
他的嗓音低沉,只交代完这一句便要离开,元妤仪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袖,眼眶里浮起?一层朦胧水雾,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吗?
他身子不好,出去会死的。
谢洵给元妤仪明显挽留的动作一怔,紧皱的眉头微松,平直唇角忽然弯起?一点浅浅的弧度。
他低下头将少女?紧紧地搂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脊背的颤动,也能察觉到元妤仪落下的一滴泪,砸在他颈间的动脉上?。
“好姑娘,听话?。”
谢洵试去她的泪痕,嗓音温和平静,抬起?她的下颌,落下极轻极淡的一吻。
说?罢他拎着粗颈花瓶,毫不犹豫地将里面养花的水朝着那些?人倾洒出去。
屋里没亮灯,只有月亮的残影透过窗户洒在地上?,身着黑衣的刺客见青年闪身扔了一把东西,还以为?是什么毒粉,纷纷低头后退。
谢洵也趁这个时候攻上?前,饶是袖中短刀只剩了一把,他也没有丝毫怯意,银白的刀刃划过前面几人的小臂,立即沾上?了血。
而?元妤仪也根本放心不下屋里的情况,她蹲下身子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胳膊,手里还紧攥着那把刀,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手冷还是刀冷。
不远处传来短兵相?接的刺耳声响,再之后是桌凳倒地的闷响……
每一声都像是不确定?的凌迟。
因打斗动作剧烈,谢洵原本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扯开,渗出鲜红的血,染红腰间的月白中衣。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痛,眼眶充血,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五六个还活着的刺客,咬紧了手腕上?的绷带。
刺客中为?首的许校尉咬紧了牙,眸光阴戾地盯着他,像是蜷缩在杂草中的一条毒蛇。
“他也受伤了,撑不住多久,杀了他!”
谢洵右手握紧了刀,左手指尖捏了一块瓷瓶的碎片,眉梢微挑,染血的俊朗面庞上?尽是不屑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