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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溯话风又一转,淡笑道:“其实也不算正式的嘱托,是我自己的揣测罢了。大娘子把我错认成了你,特地赶到承晖亭,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对你说。给谏得闲时,记着面见辛娘子,别因一次错过,耽误了正事。”
说得辛重威连连倒气,心想这丫头的眼睛是什么时候瘸的?这两个人的身量不一样,气势也不一样,她是怎么做到把这两个弄混淆的?
陆观楼嘴上应着好,心下纳罕,茫然看了辛重威一眼。
辛重威报以不知情的微笑,当着太子的面,就不要聊那么私人的话题了吧!
凌溯复微微颔首,“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先走一步。”临行又想起嘱咐辛重威一声,“辛娘子不知道我的身份,郎中不必同她提起。这样偶然见面还可以自在说话,否则讲起尊卑来,反倒拘谨了。”说罢由内侍引领着,往玄化门方向去了。
辛重威与陆观楼叉手送别了太子,直起身后,彼此都觉得心下没底。毕竟这种身份的人,没有一桩事是不带目的的。辛重威开始担忧,妹妹之前与存意太子走得很近,自己又娶了前朝的公主,凌氏虽说处处宽待高氏,但也不过表面文章,私底下的打压从来不曾间断。这回当朝太子也搅合进来,难道又有针对高氏的计划?辛重威想了一圈,忧心忡忡,又不敢不遵太子的令。看来只好想办法迂回提醒妹妹多多留意,别横冲直撞,又闯下祸事。
那厢居上永不言败,终于在射出第三箭后,如愿射中了一个角黍。
内侍把角黍取来,拿苇叶穿好,恭敬地送到她面前,她提溜在手里,笑着对顾夫人说:“三婶你看,我可是精进了不少?”
顾夫人很捧场,“可不,上年射了七八次才射中,这回强多了。”
辛家就是有这样的家庭气氛,除了家主比较严厉之外,母亲和婶婶们都很慈爱。
轮到居安和居幽了,那两个簸钱难逢敌手,射黍是短板,在她们的衬托下,居上居然出奇地优秀。
当然,这种小游戏是用来逗趣的,没有人当真,接下来的马球才是真正的竞技。一时新贵和皇族纷纷登场,马球打出了逐鹿中原的气魄,看得人紧张到两手捏汗。
挥动着球杆的年轻男子们驾马驰骋赛场,三婶指指这个,又点点那个,感慨道:“北地英雄辈出啊!以前的长安像一潭死水,放眼望去全是熟面孔。如今改朝换代了,忽然多出许多才俊,啊呀,真是看得人两眼放光。”
居上最喜欢三婶的洒脱,她虽然出身世家,但并不拘泥于教条。贵妇们谈吐谨慎,她却率性得很,向旁边的官眷打探,“太子殿下在不在场上?哪个是太子殿下?”
一齐期盼一睹太子风采的夫人们很失望,“太子殿下好像不曾上场。”
不过太子的威名是人人知晓的,不会有人因他错过了一场马球,而误以为他不够骁勇。
球来球往,喝彩声四起,这场烧尾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居上熬得呵欠连连,又不能当着人面打,于是转过头去,迸出两眼迷离的泪花。
好不容易,钟楼上的钟声响起,“当”地一声,已到三更,这烧尾宴也是时候结束了。于是众人向帝后谢恩,按序退出太和门,晚间的长安城没有了白日的喧闹,宵禁时候各处街道空无一人,连天地也愈发显得宽广了。
阿耶领着子侄们在前开路,女眷的马车跟在其后,慢悠悠回到了待贤坊。时候太晚了,阿耶摆了摆手,乏累道:“都回去休息吧,有话明日再说。”
居上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的院子,进门又迎来屋里的婢女,七八个将她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小娘子,见到陛下和皇后殿下了吗?见到太子殿下了吗?”
居上耷拉着眼皮,抚着额头说:“我恨不得就地躺倒,快别问了。”潦草地擦了擦身,一头栽进了床榻间。
等到第二日,才绘声绘色给婢女们描述:“陛下极威严,须髯一丝不苟,很有开国圣君的气度。皇后殿下母仪天下,一个眼神就让人宾服,在她面前谁也不敢造次,昨晚的宴席我都没吃饱。”
她吃没吃饱,没人关心。药藤问:“小娘子看见太子殿下了吗?长得什么模样?”
居上摇了摇头,“没见着,据说早就走了,连打马球都不曾上场。”
“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啊。”药藤用她仅知的诗句嗟叹。
正说着,见辛重威从外面进来,跟前的婢女立刻退到了一旁。
居上迎出去,笑着问:“阿兄怎么中晌回来了?”
辛重威道:“落了件东西,特地赶回来取。我问你,昨日没有遇见陆观楼吗?”
居上说是啊,无限怅惘,“他不在承晖亭里,想是我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辛重威说不打紧,“我今日傍晚约他来家里赏画,我有意晚回来两炷香,留下时间让你与他说话。你记着,快刀斩乱麻,他二十二了还不曾娶亲,要不是受过情伤,就是有青梅竹马。你机灵些,探听明白,成便成,不成便另起炉灶,不必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