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正日子,晚间妆点好出门,容光耀人眼。
起先目光随意略过的凌溯一怔,重又回过头来打量她,才发现盛装的辛居上丰润如明月一般。看来行辕的水土养人,难道是毗邻乐游原的缘故?
长史在车前引领,将太子妃送上了马车,作为尽职的管事,这种时候必定不建议太子殿下骑马。
于是微笑着上前谏言:“晚间多蚊虫,车内备了香囊与冰鉴,郎君还是乘车吧。”
凌溯不答,似乎还在犹豫,居上是很盼望能在路上与他详谈计划的,便撩起门帘,热络地唤了声郎君,“我身边有空座,不要害羞,快来与我同乘。”
第25章 出妖怪了。
她是落落大方的, 这年月男女一道出游,同乘同坐都是常事,没有那么多避讳。见凌溯脚下踟蹰, 她甚至暗笑了一声, 觉得他过于拘谨了。可当他真的在她身旁坐下, 拘谨的反而变成了她, 这小小的车厢内,转瞬便填满了他的味道,简直是移动的香炉啊。
不过那味道很好闻, 带着清冽的,初秋的气息,也没有属于武将的汗腥气。只是两个人都有些放不开手脚, 双眼直视着前方,正襟危坐着, 反倒无话可说了。
还是居上先迈出一步, 和气地说:“今日能出来,多谢郎君啦。你不知道, 进了行辕后行动多受限制, 我想回家看看, 都不敢和傅母说。”
凌溯则觉得女郎太恋家了, “小娘子进行辕,满打满算也才四五日, 这四五日有这么难熬吗?为什么想回家?”
居上没好直说, 如果邻居友善些, 对她客气些, 她也不至于想爷娘。还不是因为在他这里受了委屈, 吃了瘪吗。
不过他这回愿意带她去赴宴, 也算将功补过,便不与他计较了。
偏过身,撩起窗上垂帘,看即将宵禁的长街。长安城有规定,落日前七刻打鼓,鼓声分好几轮,待七百下敲完,各处坊院就要关闭坊门了。
街头行人行色匆匆,都着急往家赶,那些出摊的小买卖也都收拾干净了。临夜,热闹的街头渐次冷落下来,居上喃喃道:“家里有爷娘嘛……虽然他们很啰嗦,但与他们在一起,心里不慌张。”
一旁的凌溯沉默下来,暗想男人和女人眼中的家,其实不一样。
他生于北地豪族,又是长子,自小被寄予太多厚望,若是哪里做得不好,只会觉得愧对爷娘。或许年幼的时候,还有祖母和母亲的关爱,但渐渐长大,他已经不需要妇人的庇佑,可以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了。
他成为父亲的前锋,为了完成父亲心中的大业,出生入死奋战沙场。每一次取胜,都会换来父亲欣喜的夸赞,父亲满意的目光,就是对他最好的褒奖。
所谓的家,大概就是战后暂时休憩的地方,吃些好的,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停留上十日八日,然后再入军中,重新投入下一次征战。至于她口中唠叨的父母,他也领教过,无非是催婚时的喋喋不休。认真说,长大后的家,对他来说有些像驿站,因为在外太久,眷恋得越来越少,时至今日,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思念的了。
居上见他沉默,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想什么。放下垂帘后转回身,偏头说:“郎君,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武陵郡侯,你可认得?”
凌溯见又一个男人的名号从她口中蹦出来,不由心生疑窦,侧目看她,“你与武陵郡侯又有交情?”
居上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忙道:“别误会,并没有什么交情。是我家阿妹,上月在西明寺结识了他,彼此有些好感,也常书信来往。但不知为什么,这位郡侯屡屡失去音讯,弄得我家阿妹不明所以,因此我想托你打探,他是不是死了。”
凌溯心道女子真狠,买卖不成就咒人家死,看来自己轻易不能得罪她。既然求到门上,那就替她分析一下,便道:“人还活着,没了音讯,必定是有了更好的姻缘,不欲与辛家结亲了。”
“就算不欲结亲,也该有个交代。”居上说完,忽然发现这种情况似曾相识,当初陆观楼不也是这样不了了之的吗。心下又不平起来,如今这年月,男人反倒不像女郎那么有担当。明明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做了结,偏要玩这种神隐把戏。
反正不管那武陵郡侯到底怎么样,先从凌溯这里开始深挖。居上道:“他身上有爵,说不定与你沾亲带故,你可知道他为人究竟怎么样?”
凌溯终于明白过来,难怪今日非要跟他赴宴,原来是有她的打算。
原本是不想回答她的,奈何她越欺越近,近得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热量。
他往一旁让了让,可惜让不开,只得据实回答:“他母亲是圣上族妹,开国大封功臣时,因他父亲曾有功于朝廷,后来虽然病死,圣上也记着韩家的功劳,赏赐了他爵位。但若说远近,我和他不相熟,不过点头之交而已,他家中什么境况,我也并不清楚。”
居上一字一句听得仔细,那张小脸上立刻浮起了谄媚之色,“郎君,我托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