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着斗篷摩挲她的脊背,“快到家了。”
他兴致低迷,居上悄悄觑他的脸,“你在想什么?”
凌溯说没有,“什么都没想。”
可居上却将他心里的隐忧说了出来,“今日的事一出,宫中会动摇吧?说不定明日就降旨,取消你我的婚约了。”
这话让凌溯心头一颤,裴直一径将后果往辛家引,最终目的无非如此,就看圣上接不接招了。
“若宫中降旨退婚,你打算怎么办?”凌溯问她,“会难过吗?”
居上想了想道:“难过肯定会难过,但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带着药藤出去游山玩水,等风头过了再回长安,凭借辛家的声望,重新找个门当户对的郎子,放心吧。”
凌溯气得噎住了喉,半晌干笑道:“娘子果然洒脱,我没有看错你。”
居上耸了耸肩,装出没心没肺的样子。可他不知道,话说得再漂亮,也只是顾全面子罢了。
说真的,连着和两朝太子论及婚嫁,又连着两次姻缘不成,对女郎来说打击很大。尤其是这次,用了真感情,设想他将来又与别人定亲,又与别人出双入对,她心里就堵得慌,开始忍不住想骂他了。
但要沉住气,输人不能输阵,她咽下了苦涩问他:“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他目视前方,笃定地说:“我不会答应退婚的。”
啊,出乎她的预料了。居上鼻子一阵发酸,没想到大局为重的太子殿下,也有意气用事的时候。
揉了揉衣角,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为了我,打算与陛下为敌吗?似乎不太好吧!”
他垂眼打量她,“那你可以等我吗?等我将来能做自己的主时,再去找你。”
结果居上说不可以,“你想什么呢,等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早已儿女绕膝了,根本就不会理你。”
这就是她活着的宗旨,不被感情牵累,不去参与别人的婚姻。
她以前很怕他会宠妾灭妻,自己换个处境,难道就愿意去做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妾”吗?
必然不能干!
两个人喋喋商议,并不是凭空设想,第二日,这事在宫中确确实实发生了,经过一夜冥思苦想的圣上找到了皇后,对她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辛氏难堪太子妃大任,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吧。”
元皇后有先见之明,昨日花萼楼中的矛头指向太子与辛家,她就知道圣上早晚会来与她打这个商量。
耐住了性子,元皇后道:“陛下觉得辛氏究竟哪里做得不好,难堪太子妃大任?”
圣上坐在榻上,正色道:“凌氏是天下第一家,多少人都仰首看着,若太子妃名声有损,则不配与太子并肩而立,我凌氏也不容有这样的宗妇。”
说得大义凛然,好像十分在理,元皇后颔首,“陛下说得很是,不论她究竟有没有做错,招人议论就是她的罪过,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但陛下,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你不知道那些前尘往事吗?她险些成为前朝太子妃是众所周知的,现在又因此反悔,似乎有出尔反尔的嫌疑。”
圣上被她说得不快,斥退了神龙殿中侍立的人,才来与她讲道理,“朕可以对前事既往不咎,但高存意出逃就在昨日,你去前朝看看,哪个不在议论此事!太子是宗庙社稷的根本,当有储君之尊,怎么能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将此事了结了,也好保全太子的名声。”
元皇后听了半天,他字字句句都是为太子,但她如何不知道,断绝这门婚事,就是想剪除太子的羽翼。
她不是闺阁中只知描眉画目的妇人,不登朝堂,但朝中风向熟谙于心。沉默了良久,她问圣上:“若退了亲,陛下打算如何安排大郎?”
圣上道:“朝中有功之臣大有人在,重新选定一门婚事,又有什么难。”
元皇后却轻轻一笑,“陛下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儿子,却没想过婚事不成,将右仆射置于何地?辛家百年大族,不是等闲人家,家中女郎未犯大错却惨遭退婚,让右仆射在朝堂上如何立足?咱们从北地迁往长安,陛下待朝中臣子当不分亲疏,千万不能偏听偏信,寒了门阀大族的心。”
这话说得圣上汗颜,但他心里琢磨的事,又怎么会因这三言两语就放弃。
“皇后这是在苛责朕吗?朕平衡朝堂,对臣子向来一视同仁,又怎么会刻意令辛家难堪。”
既然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元皇后道:“陛下,妾要说两句不中听的了。”
这算先礼后兵,也是长久以来夫妻之间的老习惯,当听见这话,圣上心里就要做好准备了。
身子不由挪动了半分,嘴上还保持着体面,“皇后想说什么,大可知无不言。”
元皇后说好,娓娓道:“辛家子弟累世高官,宰相不知出了多少位,算得长安第一大族,陛下承认吗?辛道昭其人,智能动众,孜孜奉国,是朝中栋梁,这点想必陛下也没有异议。但昨日花萼楼中,妾却亲眼得见左仆射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