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的那天下?着?大雨,仍然来了?他这些年结交的不少好友,裴桑榆从最初的难以接受到慢慢释怀,只是心情一直谈不上太好。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于亲情看得很淡,当初去伦敦也是说走就走,毫无眷恋。
但这会儿人不在了?,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仍然依赖着?那么一点所?谓的血缘,是骨子里血脉相连的东西,斩不断也割不掉,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和别人尚存着?一点特殊的关?系。
她莫名的想起了?裴山岚。
“你?说,她现在在监狱里过得好吗?”她这样问周瑾川。
周瑾川却无法回答。
自从入狱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裴桑榆恍惚间?想起来的时候,好像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
只是突然又在想,当初那一把刀的缘由,究竟是为什么呢。
时间?把恨意慢慢磨散,她才想起来是不是该去追问。
而?周瑾川找到了?答案。
他瞒着?裴桑榆去了?江州,这几年他一年都会去好几趟,一直试图探监。这次带去裴清泉病逝的消息,裴山岚终于肯见他。
“桑桑的确跟您长得很像。”这是周瑾川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裴山岚抬手捋了?捋有些杂乱的头发,眼睛带着?因为父亲去世而?哭泣的红肿:“你?是,桑榆的男朋友是吗?抱歉,这几年我一直在拒绝你?的探监,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你?们。”
“阿姨,外公走了?,桑桑再没?有别的亲人,现在就剩下?您,您仍然执意不肯说吗?”周瑾川定定地?看着?她,“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简单的蓄意杀人。”
裴山岚嗫嚅着?,垂着?头,不敢看他。
周瑾川闲聊似的口吻:“五年多?已经过去了?,难道您真的打算就这样在监狱里再过十年?你?不想再见见桑桑现在的模样吗?她很漂亮,很优秀,性格也很可爱,比小时候更讨人喜欢。”
裴山岚瞳孔颤了?下?,缩紧了?手指,整个人都颤抖得厉害。
周瑾川淡声说:“您在害怕什么?我学的是法律,您有什么顾虑可以告诉我。”
听到这话,裴山岚终于缓慢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生?。
明明他还很年轻的少年样,眉眼锋利,但谈话之间?又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沉稳,三言两语就让人破了?心防。
她却只能沉默着?,对方也就十分耐心地?等。
探监的时间?快到。
周瑾川叹了?口气:“还有五分钟,我坐飞机跑这么一趟也不容易,您稍微体谅一下?我。”
裴山岚动?了?动?唇,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四分半。”周瑾川看着?表,时刻提醒她。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还剩三分钟,时间?不多?了?。”
裴山岚抬手捂住脸,这才崩溃出声:“宋斌他…一直在用很残忍又不被人发现的方式欺负我,他是化学老师,用那些我看不懂的试剂烫我的大腿,给?我吃很多?莫名其妙的药丸让我呕吐,经常弄些烟雾扣我头上让我濒临窒息,太痛苦了?,我实在是受不了?才…才反抗的…我不知道怎么一下?就把他捅死了?…”
周瑾川滚了?下?喉咙,心想,果然。
他缓缓出声:“当时为什么不说?”
裴山岚回忆起痛苦的过往,整个肩膀都在发抖。
“第一次他动?手的时候,我尝试报警,警察当夫妻纠纷处理了?,不了?了?之。”
“后来发现,挣扎没?有用,说出去只会让自己丢脸,让爸爸丢脸。裴家?的女儿离家?出走跑到外地?被欺负成这样,你?让我怎么承认。面对爸爸,我说不出口。面对女儿,我无法坦白。”
“我想过离婚,可是他跟桑榆关?系更亲近,拿女儿来威胁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就最后那一次,一刀把他捅死了?,我终于解脱了?……”
她声音带着?止不住了?啜泣和惊慌。
”我很害怕,也觉得丢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真相。况且,在桑榆心里,宋斌是个很好的爸爸,让她在父亲去世之后还要接受这样的事也太残忍了?,所?以索性承认是蓄意杀人,不如永远躲在这里赎罪……我对不起桑榆……对不起爸爸……但我真的很害怕……”
周瑾川沉默了?一瞬,一字一顿出声。
“那你?知道,一个杀人犯的女儿要面对怎样的舆论?吗?”
“谣言说她跟自己爸爸的关?系不清不楚,她被这些事情困扰,独自去英国五六年,和我分开,谁也不见,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您有想过她过得有多?糟糕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裴山岚崩溃捂住脸。
察觉到语气有些重,周瑾川缓了?缓语气:“宋先生?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家?暴您,您是受害者,我不应该对您责难。很同情您的遭遇,站在律师的角度也理应捍卫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