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你?”
“啊?”饶是任惟心再大,这会儿也觉出了不对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爷爷虽然脾气确实不怎么好,但是以前也没怎么打过我。好像也就我很小的时候,我那会儿太淘气,三天两头闯祸,他就会拿拐杖抽我。其实抽得也不重,是故意做出来吓我爸的。”
应春和半天没吭声。
“还是,”任惟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应春和的脸上,“在我不记得的那几年里,我做了什么事,让我爷爷打我了?”
应春和有些心烦,避开任惟的目光:“不好意思,这个我不能跟你说。你如果实在想知道,也可以回去问你的家人。”
任惟耸耸肩,状似不在意般道:“是不是我以前告诉你的?或许有可能我是说得太夸张了。就比如我刚刚说我爷爷前阵子打我那事,实际上他老人家不过是吼了我两句,那地板被拐杖戳得可比我疼多了。”
听得他这么说,应春和果然松懈下来,吐出一口气:“是吧,可能你之前对我撒谎了。”
一直观察着他的一举动的任惟,捕捉到了那一丝松懈的神情,却没有再多问,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们这的樱桃甜不甜?万一不甜,这么多拿回去没人吃,不就可惜了?”
“挺甜的。”应春和配合地接话,从竹篮里挑出一颗递到任惟的唇边,“你可以尝一颗。”
任惟对这举动始料未及,但遵随本心地往前凑,张嘴咬住那颗红艳艳的樱桃,将其吃进嘴里。动作的时候,唇瓣不慎触及应春和的手指。
应春和飞快地收回手,但逞强一般没有移开目光,脸色是冷的,耳朵却红了:“你觉得甜吗?”
任惟翘着唇角嚼了嚼口中的果肉,甜蜜的汁水在唇齿间溅开,是出乎他自己意料的甜,是很熟悉的、童年的味道。
他的双眼轻轻眯起来,回味着口腔里那樱桃的鲜甜:“很甜。”
“那就好。”应春和点点头,但觉得任惟的神情有些奇怪,实在不像是纯粹的因为吃到喜欢的食物而会有的反应,像是夹杂了更多他读不懂的、不知缘由的怀念,“你怎么了?”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樱桃了。”任惟娓娓道来缘由,“在我小的时候,樱桃是并不昂贵的一种水果。因为我喜欢樱桃,到了季节,家里就会经常出现这种水果。”
“然后不知道哪一天,樱桃好像就不太能看到了。”
“我不是单说我家里看不到了,超市、水果店都很少能再看到我小时候常吃的那种,小果的、红彤彤的樱桃,它被进口的车厘子取而代之。可说来奇怪,车厘子我反倒不爱吃。”
“你知道吗?我后来很多次想吃樱桃,但是他们都给我买车厘子。”任惟唇边的笑意微微苦涩,“他们跟我说,这是一样的,甚至车厘子更贵一点。”
“没有人能够理解我为什么会喜欢便宜的樱桃,但是喜欢就是喜欢。”
“它代表着我幼时的一段记忆,那是我人生少有的、真正觉得快乐的时光。它的味道是无可替代、不容复刻的。”
最后的那句话,任惟是望着应春和的眼睛说出来的。
在那一瞬间,应春和感到恍惚,好像领悟到,任惟想说的并不单单是指童年的樱桃。
同时他也想到,任惟人生中有一段少有能够获得纯粹的自由和快乐的时光,只是被任惟本人给遗忘了。
而他,手里握着那记忆之门的钥匙。
只是那扇门,连他自己都很少有勇气愿意打开再看一看,看看门后面的、属于他们二人的快乐。
[应春和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