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坚持劝诫的言官全部拖了出去。
其中就有皇后的舅舅尉迟子实,皇后匆匆赶来,却被陛下当着宫人的面下了面子:“尔一介妇人,竟敢妄议朝政之事!”
皇后是家中独女,性情刚烈,当即就和陛下吵了起来,这几天闹得宫中沸沸扬扬。
而引起此事的当事人正在宫中吃冰,很久之前祂与孪生姐妹管理世间有关阴阳的一切法则,然而自从祂的孪生姐妹“陨落”之后,法则失衡,祂的力量失去了约束,不受控制地增长,因此常年似烈火焚身,不得不主动削减自己的力量来减轻痛苦。
喜妹眼睁睁看着祂吃掉了今天第三碗冰,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不觉得牙疼吗?”
神明吃饱喝足,看着自己的人类侍女,竟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她带回合虚山。
按照道理,祂不应该插手人间的事情,更不应该打乱三界轮回。
但那往往根据祂的心情决定。
白昼觉得喜妹过于忧心忡忡,祂看着她像惊弓之鸟一般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皇后一定会过来找您的麻烦的,她在陛下那里受了气,一定会找您撒气!”
喜妹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小姐了,小姐现在就跟一个超然物外的世外高人一样,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
因为神的寿命太长,人对祂来说就像小蚂蚁,祂闭起眼睛又睁开,世间就过了好几个轮回。祂有时候会停下来,观察这些小蚂蚁的行进路径。
巫马姳今年十七岁,祂要留在巫马姳的身体里,再待四十三年。但四十三年,也不过弹指一瞬罢了。
傍晚,皇后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大喊着巫马姳的名字,让她给自己滚出来。
这座华丽的兰妃殿是历代宠妃的住所,紧挨着帝王住所而建,其中规格只略逊于中宫皇后。
尉迟嫣婉更加怒上心头,不顾侍女的阻拦,一直闯到内殿。
她瞧见白色纱帐后面有一个隐约的人影,料定那是她要找的罪魁祸首,当即冲过去,一把把帘子拽了下来:“巫马姳,你这个……”
她的半句话断在喉咙里,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喜妹急匆匆赶来,小脸因为愤怒和害怕胀得通红,却仍然张开双手挡在白昼面前:“皇后娘娘,我家小姐住在这里是陛下亲口恩准的……”
她把妫海城抬出来,指望这位善妒冲动的皇后明白,无论是让自家小姐进宫,还是住进兰妃殿,都是皇帝的意思。
皇后就算要找人算账,也应该去找始作俑者。
喜妹的眼里藏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愤恨,自家小姐从来就不想卷进这些风波中,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人们永远把攻击的矛头对准她!
白昼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位年轻的皇后,皇后很年轻,脸上还有细密的绒毛,她的脸蛋在光影的映衬下像一颗桃子。
白昼实在生不起什么气来,因为对于祂而言,皇后还是个可爱的小女孩。祂突然想起,皇后的年纪是比巫马姳要小上两岁。
皇后今年才十五岁。
白昼看尉迟嫣婉的时候,尉迟嫣婉也在看祂。
尉迟嫣婉有些怔神,她走上前去,摸了摸女人如同绸缎一样的黑发,喜妹一脸警惕,想要阻拦她,却被白昼阻止。
祂轻轻摇头:“无妨。”
白昼的转世长着不同的面孔,但自从白昼进入这副躯体后,巫马姳的相貌便和祂的真容有了一分相似。虽只有一分,也是人无法企及的地步。
尉迟嫣婉的袖剑掉在了地上,青铜剑撞在青石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尉迟嫣婉如梦初醒:“阿姊,我见汝亦怜,何况陛下。”[1]
第5章
尉迟嫣婉生来要做皇后,无论皇帝是谁。
她十三岁时嫁入东宫,而太子的年龄比她足足大上一轮。
父兄自觉愧对于她,自家世代名流,有朝一日却要依靠出卖女儿保住前人留下的荣华富贵,因此对她无比纵容。
在这个礼法是加诸于女子身上的枷锁的时代,尉迟嫣婉被养成了一个外人看来嚣张跋扈,粗鲁善妒的女子。
青铜剑掉落的那一刻,喜妹不知从哪儿涌出来的勇气,竟然上前推开了皇后,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从小受到的教育令她浑身颤抖:“娘娘恕罪,我家小姐身体不好,一直卧床静养,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娘娘这样闯进来,难道就不怕陛下责怪吗?”
皇后家世显赫,又是众人皆知的小孩子脾性,如果她今天真的一怒之下做出了伤害自家小姐的事情,只怕皇帝也会轻轻放过。
喜妹紧张地看着尉迟嫣婉,希冀于拿妫海城做幌子,来震慑住她。
尉迟嫣婉却搞错了重点:“阿姊身体不好?一直如此吗?”
她坐在床边,握住了白昼的双手,神情充满关切:“阿姊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宫人们照顾不周?”
别说喜妹了,就连从小服侍皇后的侍女都目瞪口呆地忘记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