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曹二人都是狄仁杰的门生,自入仕便尊他为‘座主’,满含孺慕之情,但若只顾师生情谊亲热,难免寒了旁人的心,所以当着外人,他们也喊相爷,背地里触动情肠,却是顾不得了。
“你先冷静些,座主神机妙算,料定张易之是豺狼,那两府……”
陈思道努嘴,示意他去看尚善坊方向。
迎着高升的旭日,越过洛水上接连三道拱桥,就能看见两座王府占了尚善坊坊城大道的大半条街。
“就是虎豹,从前两边勾勾搭搭,蛇鼠一窝,拿他们没办法。这回嘛,先让武家看看,张易之是如何的靠不住!”
说到这里,仿佛复兴李唐的胜利曙光已在眼前,曹从宦收住了气性,钦佩又感叹地竖起大拇哥。
“座主满腹韬略,对付这几个杂碎,轻轻松松!”
“座主得了圣人还政皇嗣的允诺才肯离京,这等机密,别人不知道,张易之还能不知道?他精的跟猴儿似的,座主前脚走,后脚就把庐陵王弄回来了,还大张旗鼓盖房子,分明是向李家投诚示好!”
曹从宦眼前一亮。
“我说呢!为个区区二字王,值当拆坊城么?”
“张易之这个人不简单啊……”
陈思道捋着胡子,口气竟有点欣赏。
“人的情分都得寒微时下力气积攒,不然,等皇嗣继位的旨意下了,庐陵王见风长三级,多的是人抢着给他盖房子,谁记他的好儿啊?”
曹从宦看不上墙头草,撇着嘴把眼皮子一扫。
“最好张易之和武家打起来,打个一地鸡毛!就当给皇嗣复位添彩头儿。”
陈思道“嗳”了声表示赞同,复又道。
“你太冲动,方才要不是我摁住你,就口不择言起来。你呀,这儿好歹是皇城,你先失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就算武家不动手,张易之也能削你的脑袋,你那一百条,一千条,又有何用?”
曹从宦大感羞惭,嗯嗯两声。
两人已走到黄道桥前,下朝官员的马车分了七八溜排成队伍,挤挤挨挨等着接人,方才那些要紧话不好再说,只得先登车向天津桥去。
曹陈二人对望一眼,依依不舍的分了手。
两家同期入朝,买地盖房子紧挨着,这会子自然也并排而行。曹从宦气呼呼闷头在车里坐了一会子,还是不放心,索性打开窗子喊陈兄长,陈思道听见,探出团团一张和气脸。
曹从宦皱眉道,“鄙夫兄,河北寒冷,座主走时便带咳嗽,个把月熬下来,定然又添了病势。”
他沉重地喘了口粗气,很是不满。
“圣人嘴上尊仰座主,说武周的江山全靠他扛着,可是为何碰到这种千里奔袭抓流寇的辛苦差事,放着李多祚、郭元振、武攸宜、武攸宁不使唤,却让座主去?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当日河北道报说突厥来犯,李多祚、郭元振便跃跃欲试,自请上阵。除他们之外,朝中还有不少武将纷纷请旨去练兵,其他驻扎边地的战将,譬如张仁愿、唐休璟、薛季昶等,常年驻守幽州、朔方、并州、定州,亦可驰援,却都被女皇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