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
“颜家更无辜,颜夫人的祖母早丧,祖父续娶柳奭的妹妹,柳奭被诬谋反,柳家男丁发配岭南为奴。事发之时,柳夫人嫁到颜家已十余年,竟也受牵连,圣人口谕,她的子嗣代代不得入仕。”
这下瑟瑟变了脸色,“——怎能如此?这样一来,颜家要恨死柳家了。”
李显是被驱逐出京的,邸报每每提起圣人又贬黜了哪位老臣,他便心有戚戚焉,做一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所以瑟瑟听过许多京官被贬的故事,知道官员推罪不及出嫁之女,更不应当波及姻亲。
“那倒没有,颜家家风清正,仍与柳家结亲,患难与共,在内,因遭大难,原配之子与继室之子反而愈发团结。”
李仙蕙瞥了她一眼。
“颜夫人的阿耶颜昭甫是原配之子,也被酷吏罗织罪名,所幸同僚刚正,不愿陷害,只丢官而已。她叔叔颜敬仲是柳夫人所出,那时官至吏部郎中,遭人诬告判了死刑,颜夫人尚在闺中,不便出面,是她两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割耳争讼,硬是救回颜敬仲一条残命。”
李仙蕙原想提点她善待庶子,但看瑟瑟沉沉思索,便没出口。
瑟瑟却在想,这么说来,颜家就和上官家一样,在圣人手上全军覆没,有家破人亡之仇。可是上官留在掖庭,是没籍后的无奈之选。而颜夫人以寡妇身份入宫,却要经过地方官员征召,春官考试等重重选拔,非自主自愿不能成行。
她只顾反复思量,不觉走近了,才看清树干中间包裹着一座残旧的八角型佛塔,底部红砖堆砌,上头一转转洁白的塔尖,像一颗莲心被花瓣簇拥。
她啧啧称奇,“是先修了佛塔,还是先有这棵树?”
李仙蕙在她背后介绍。
“这塔是北周权臣宇文护留下的,至今已经一百五十多年了,他受叔父临终托孤而掌权十五年,连续辅佐三个少帝,实则头两个皆因成年后不服约束,而被他毒杀,直到第三个,即周武帝宇文邕继位,才亲手用玉笏砸死了他。”
瑟瑟心底一凉,挪过去蹲下,把手伸进树干的缝隙,静静抚摸砖石。
古老的石面触感冰凉粗糙,反复摩挲着,有种刺激又舒适的感觉,半晌拿出来,指尖沾着一层粼粼金粉。
转头看,李仙蕙衣袂飘飘,脸上有种往日少见的傲气。
“宇文邕因宇文护而深恨佛教,七次召集百官及沙门、道士,辩论儒释道三教的先后,最后力排众议,禁止佛道,举国搜罗经文加以焚毁,沙门、道士一律还俗,不然格杀勿论,至于寺观塔庙,拆除后土地尽数分赠王公……如此剥皮抽筋、斩草除根,及至李唐初立时,天下人已不知佛祖为何,唯独这座佛塔嵌在树中,竟逃过一劫。”
瑟瑟站起身,偏着头认真问,“二姐要教我什么?人在时代潮头,最要紧明哲保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