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守三年,如此蹉跎岁月,直到永昌年金殿答对,得了高宗皇帝钦点的头名。”
房中顿时响起一片唏嘘哎呀之声。
张柬之六十四岁方得人君赏识的传奇生涯,人皆共知,尤其圣人欣赏这种苦尽甘来的故事,待张夫人额外恩遇。
既是她家的真人真事,众人都不敢随意点评。
张夫人总结道。
“君臣之间也讲究个缘法,郎君早十年入仕,兴许太宗不喜,早二十年,名臣辈出,又哪来位置?算来算去,耽搁的时光,竟也不算耽搁。”
“这话很是……”
韦氏修长的指尖,慢悠悠拈了颗碧绿提子。
“当初张郎官若不敢离家自立,哪有今日的卓绝官声啊!”
“说到底,还是夫人的高堂慧眼独具。”
梁王妃钦佩地望向张夫人。
“不在意男家产业、亲戚,女郎议亲也当如此,有嫁妆固然好,便没有,谁家还指儿媳嫁妆吃饭穿衣?那原是娘家好意,既不成人样,斩断就罢了。”
这一锤定音,说得杨夫人不知所措,耳闻旁人讥笑,更羞觉愧,扭头瞧琴娘灼灼眼神,期待又敬服地先看张夫人,又看梁王妃,直气得咬牙握拳。
十数年苦心孤诣,花费多少心血,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如今不论她承不承认,这孩子已然是养到别人家去了。
张夫人百上加斤,把手伸到瑶娘跟前。
“家下几个犬子尚未成器,好赖瞧不出,不过往后若入了杨娘子的法眼,老婆子我搁下这话,什么嫁妆,什么兄弟,都无妨!人来就成了。”
杨夫人还要反驳。
张夫人笑望韦氏,“大不了,请太子赐婚就罢了!”
杨夫人全身都绷紧了,好半天才抽一口气。
——好嘛!
连最后一步的礼法,都能借助皇权逾越。
这老婆子是蹬鼻子上脸,非要踩着将军府的面子给太子添菜了。
官眷都是人精,纷纷笑开来,怎能不明白张夫人与梁王妃一番唱念做打,明里是看不过眼搭救琴娘,实则为太子妃立足张目?
所谓耽搁的时光不算耽搁,说的哪里是什么张柬之?分明就是惨遭流放十四年,又重返东宫的李显。
至于性情执拗,不得人心的高堂老母,映射何人,更是昭然若揭。
当下一叠声赞叹韦氏俨然国母,最是公平持正。
杨夫人急的七情上面,几要舌战群儒,却不知从哪一个驳起。
琴熏忙茶给她。
“夫人,太子妃的话,您再想想?”
杨夫人讶然低下头。
琴熏和骊珠并肩坐着,两个从小看到大的奶娃娃,日渐抽条长高,娇养的肌肤润泽丰美,眉心点了鱼骨金箔拼的钿花儿……
连她们都知道顺应时势了,何况琴娘?
又何况在座百来号人?
她再犟下去,不用太子妃动手,梁王妃便要拿她开刀,做筏子,甚至杀鸡儆猴……杨夫人打了个哆嗦。
不,她今日已被杀了一回,当过一回鸡了。
“舅母就跟我们一道坐罢。”
骊珠往琴熏身边挤了挤,让出锦褥,浮梁忙去杨夫人座上挪杯碟过来。
瑶娘羞地垂下头,谢了张夫人一回,梁王妃便含笑叫奏乐,轰然鼓声中,杨夫人愣愣端起青瓷茶杯,灌下滚烫的茶汤。
瑟瑟旁观了这一出张夫人领衔,群起而攻之的画面,大为赞叹。
原来所谓权力,就在于祭出一面旗帜,吹响一声号角,人堆里自有识时务搭台的,又有出力冲锋的,再有浑浑噩噩随众的,眼见气势到位,不从也得从。
她向武崇训使了个眼色,抽身出来,在枝叶婆娑的黄杨树下柔声致歉。
“是我不妥当,给表哥惹麻烦了。”
武崇训抬眼看她。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娘子行事越发有章程,向人虚心认错,还讲究个趁热打铁,这礼贤下士的款款身姿,是真把他当僚属,当卫戍了。
他从没一刻比此刻更确定她不爱他。
不然何必郑重致歉?
一个轻飘飘的嗔怪便足矣,自罚两日不准抱他也可。
武崇训垂首默立,任风吹散鬓边碎发,窸窸窣窣挠着皮肉。
很想抬手蹭蹭,两臂却是脱了力,使不起来。
脑海中闪过瑟瑟的一言一行。
她聪慧洒脱,秉性公正,决定用婚姻笼络他,便秤足斤两,不叫他吃亏,甚至不惜打发了武延秀——今日有他,往后再有那不知死活的狂徒,胆敢卡在夫妇之间,她还会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