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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愈加悲凉。

再听郭元振复述那日情形,才知道全想岔了,原来根本与武崇训无干,倒是诸位长辈共识,自己不过是砧板上一条死鱼,无足轻重,拔除突厥云云,更是想当然耳。

一念及此,口中念念有词,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那彻骨的孤寒委屈,逼得他双眼时而炽热,时而冷冽,简直发起狂来。

他迟迟不语,郭元振却还在苦苦思索。

“诶,还有件事!你知道么?就是那晚,圣人把左羽林虎符给了太孙。”

武延秀愕然从百转思绪中抬起头来,迟疑不信。

“李唐有玄武门之变,羽林重之又重,圣人此举……”

“圣人是昭示天下!”

郭元振打断他。

“太孙不必如两位郡主,以联姻证明善待武家之诚意。”

“这……”

武延秀眼眸微睐,恍然大悟。

“以及在她身后,不必维持张家的地位。”

郭元振的浓眉皱成个川字。

“这便是府监自感地位不保,冒险出手的原因……”

两人对视良久,武延秀先摇头笑声,“这酒真淡,喝来全无味道。”

郭元振嘿嘿一笑。

他年少放浪,十二三岁便常烂醉,及掌管通泉县,更是三教九流来往不忌,别说天下的好酒尝遍了,该沾不该沾的烂事儿,更有一箩筐。

但武延秀又不同,出发前才勉强行了冠礼,原本正该向学。

“不是我说你,小小年纪,怎的专往歪道儿上走?”

武延秀不服,双眼斜睨着他。

“我在这里困坐愁城,拱手待毙,人家棋盘上还不知做的什么图谋,兴许三言两语,就把我算计死了,多喝几坛酒又算什么?”

轻抿嘴角,荡开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

“倒是大哥你,既已经揭开半副底牌,可想而知,后头全是修罗场,还是能避就避罢。”

“老六!”

郭元振翻脸痛骂,“你这么可恶,合该填进凶蛮妇人肚子里当点心。”

“求大哥答应我一件事。”

武延秀打断了,一本正经望住他,眼中山海浪潮。

“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待大哥收拾下突厥,务必带我尸骨还乡。”

郭元振不忍,脱口道,“你既怕成这样,不如半道上装死!”

“这主意要是被我三哥听见……”

武延秀哈哈大笑。

想象武崇训义正词严的唾骂,滔滔不绝,引经据典,能把古来的圣贤数上二三十个,如今却是想骂也骂不着。

抬手拿酒瓮碰他,语气冰冷。

“幸而大哥与我一路货色,不是那等傻瓜,憋屈到死只为史上留名。”

“既然你肯,咱们好好盘算盘算!”

郭元振勾住他肩膀,却被轻轻推开。

“我装死容易,牵累裴怀古,算他活该!可圣人烈火性子,闻知我死了,定然迁怒左卫,堂堂十六卫!坑害兄弟,就太说不过去了。”

郭元振怔了一怔,重又打量他。

装死云云原是酒后狂言,冷静下来也知断不可行。

和亲郡王半道上死了,别说送亲的左卫,使节,就连在京的武延基、武延寿都要受池鱼之殃。

武延秀这小子,表面上轻狂,却不是自私自利之人。

他心念电转,已是做了决定,漫不经心地笑道。

“你说我身上挂着两国干系,你瞧瞧你,也是网中人呐,太孙一条线,府监一条线,李家的小娘子一条线……”

不等武延秀出声否认,先抢他手里酒底子。

“我自罚!”

仰脖一饮而尽,砰地砸了空瓮,溅起许多碎茬儿。

洒脱道,“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能少了我呢?”

武延秀始料未及,一时倒愣住了。

“可是……大哥并非使团成员,原是借口回太原料理祖产,向圣人告假,随使团一道出发的,这一去归期不定,恐怕要被天官问责。”

死罪可免,活罪定然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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