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皇帝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怒火高涨。
这怒有一半是因为无能的柳汌,更多的则是因为这个目无君上的顾非池。
皇帝咬牙道:“朕是让他去北境与谢元帅商议议和之事,可他竟然敢如此大胆,贪得无厌,为了区区十万两,通敌叛国,谋害谢家,欺君罔上。”
“枉朕对柳汌百般信任,委以重任,从来不曾怀疑过他,他竟敢叛国谋逆!”
“辜负了朕的信任!”
皇帝环视下方面目模糊的群臣,几乎是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都说完。
他急喘了两声,断然道:“着三司立刻会审柳汌通敌案,此案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最后,阴冷的目光又深深地钉在顾非池身上,不再给他一点说话的机会。
“朕乏了,”说着,皇帝在梁铮的搀扶下起了身,淡淡道,“今天就退朝吧。”
转身离开前,皇帝又看向了下方跪地的明逸,半垂的眼眸闪着寒冽的冷芒,低哑地轻笑了一声:“明千户,你……很好。非常好。”
“还真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皇帝意味深长地抚掌赞了一句,太阳穴急速地跳动了两下,说完后,直接拂袖而去。
“……”明逸吓得周身瑟瑟发抖,总觉得皇帝意有所指,根本就不敢抬头看皇帝。
他干燥发白的嘴唇在动,告诉自己该谢恩,谢皇帝为明家满门主持公道,但颤抖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皇上,”明逸身边的顾非池出声道,声音依然不轻不重,语调不曾有丝毫的起伏。
皇帝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走得更快了,恍若未闻,那决然而去的背影以及步履之间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仓皇。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直到这时,才响起三三两两的声音:“臣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殿内又呈现出一段奇怪的静默。
大部分人还没有从刚刚发生的事中回过神来。
他们都忍不住琢磨着皇帝方才的态度,咀嚼着皇帝方才说的那些话,心里都不由有些发寒,不敢深思下去。
众人心思各异,大都欲言又止。
一时间,金銮殿上渐渐地骚动了起来,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那种压抑又躁动不安的气氛。
顾非池背着手,身姿笔挺地站在金銮殿中央,目光淡淡地朝周围扫了过去。
面具底下,那双幽深的眸子无波无澜,那种岳峙渊渟的气势,那种傲然张扬的眼神,令人不敢直视,更不敢小觑。
他目光所及之处,肃然一静。
所有人全都望着站在中央那身着红色蟒袍的青年,气度高华,举止优雅,他脸上的玄色面具衬得冷漠而疏离,看上去显得那么遥不可及,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高高在上。
“韩大人,施大人,邵大人。”顾非池淡淡地唤道。
这三人分别是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与左都御史。
“柳汌案,今日开审。”顾非池姿态随意之极,一个冷眼扫来时,闪过杀伐之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与左都御史被他的气势压倒,全都下意识作揖应道:“是。”
“今日定案。”顾非池又道。
今日定案?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与左都御史一愣,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刑部尚书韩政迟疑地蹙了蹙眉,干巴巴地说道:“顾世子,这是不是太急了些?”
其他几位大人也觉得如此。
凡涉及三司会审,必是大案要案,通常情况下,
三司在会审后,从审理到定案判决,快则十几天,慢则月余。
“皇上的‘口供’还能有假?”顾非池挑着眼尾,轻轻一笑,“刚刚,是皇上亲口说,柳汌和北狄勾结。”
“柳汌叛国。”
顾非池锐利的目光再次徐徐扫过群臣,脸上在笑,可乌黑的瞳仁里却是冷冰冰的,浑身上下都淌着一股凉凉的不耐,压迫感十足。
“方才在众位大人可是亲耳所闻。”
“亲眼所见。”
他的语速放得很慢,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随着他的话语,殿内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似有一张看不见的网慢慢收紧,将众人都网罗其中。
“不是吗?”
最后三个字尾音微挑,轻描淡写,却携雷霆万钧之势,将刑部尚书三人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顾世子。”大理寺卿施岫冷汗涔涔地脱口道,“等下朝后,吾等立刻提审柳汌。”
刑部尚书与左都御史也回过味来。
的确,方才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出了“口供”,天子金口玉言,皇帝总不可能再改口的。
“各位大人,若是无事,就退下吧。”顾非池轻一振袖,大红袖口荡起优美的弧度,优雅自如。
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