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阿旺拉住她。
那女孩儿甩开手,急得脖子发胀、满脸通红:“我们老板老板娘一起病倒了!”
阿旺痴痴的看着女孩儿的背影,一旁的甘小栗说了句:“诶她看起来……像是也生病了……”
也不知她大夫请得怎样,豆浆店的老板夫妇病得如何,甘小栗和阿旺把布料扛回西服店,向大家口述了今天的所见所闻。
师娘听了,站在在二楼楼梯口,扶着扶手幽幽的说:“希望他们不要有事,哎,大老远来做生意,都不容易。”
大师兄说:“他俩人老好。”
二师兄说:“是的,卖东西价格也公道。”
三师兄说:“他家豆腐也好。”
阿旺没做声,在想他的心上人。
甘小栗好人做到底,替阿旺接了句:“他家丫头也俏。”
阿旺上来动手要撕他的嘴。
胡老板没有做声,脖子上挂着一条软尺,凝固在他的缝纫机前,成了一个行业标准化示范雕塑。
“喂,老胡,你发什么呆!”师娘倚在楼梯上。
“……密斯特詹怎么不派人来取衣服?”胡老板拍着缝纫机痛心疾首。
“活见鬼,一点小事给念叨好几天,甘小栗你看你接的好活,把好端端的师父给做疯掉了!”
甘小栗吐吐舌头,师父平时教导他“人无笑脸莫开店,会打圆场自落台”,难道让他在密斯特詹这里违背师训不成?何况那个美国胖子出手大方,一听要付双份费用,只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丢丢,就打开了钱包付了全款。
这样的洋客人如今可是不多见,甘小栗听大师兄说,日本鬼子打过来之前,宁波外滩一带的洋人大老远来他们店里订衣服,很是认可他们师父的手艺。但是这两年,洋人纷纷撤走,店里的生意也淡了,为了生活胡老板只好也接下许多中式服装订制——做中式服装的时候,胡老板总忍不住要长吁短叹,从上海滩一流洋服裁缝那儿学来的手艺如今无处施展。
“师父,这个密斯特詹难道不是第一次来?”
“唔……不是……嗯?第一次来,第一次来。”胡老板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回头看看甘小栗,后者正端了个小板凳坐在他屁股后面用滑石在一块裁片上做标记,做师父的忍不住下场指导:“小栗啊,你这弄的不对啊,看我示范。”
不料到了傍晚,西服店的一众就得知了豆浆店老板夫妇双双暴毙的噩耗。
来店里做衣服的一个客人说,死前两人都跟鬼上身一般,发着烧,说着胡话,至于死状更是可怕,全身发黑,腹胀如鼓。眼下失去了掌舵人,豆浆店剩下三个没经验的年轻帮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师娘勇武,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绣花针往发髻上麻利地一插,转身就要过去帮忙。
胡老板气得大叫:“你给我站住,先搞清楚状况。”
甘小栗一听立刻紧张起来,提醒阿旺:“白天看到那个谁,是不是也生病了?”
阿旺一跃而起,“不行,我得去看看。”
师娘问:“怎么了?”
二人遂把他们看到的细节一交代,师娘警觉起来:“老胡老胡,难道他们一家子一起生病?”
胡老板沉思片刻:“莫非是下毒?”
阿旺越听越焦急,说什么都要过去帮忙。师娘也加紧煽风点火:“对啊,那边现在剩下满地的毛小子毛丫头,能懂个屁!远亲不如近邻,大家平时街坊邻里的,相处又融洽。阿旺过去买豆浆,哪次不是一份豆浆多的足够七个人喝,我不去帮忙还指望谁呢?”
胡老板拦不住她,任由她带着阿旺过去了。
甘小栗不敢回家,和三位师兄留在店里继续给师父打下手。他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这阵子日子乍看平静,却总好像平静下掩盖着极不寻常的事,比如超过约定时间却迟迟不来取衣服的密斯特詹,天空中和传单一起掉下来的棉絮和麦粒,再比如,他在院子里见过两只老鼠打架。
想到这儿,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月光照亮了院子。碰巧又有两只老鼠在水缸旁边打架。他仔细瞧了一会儿,发现老鼠并不是打架,只是漫无目的的来回扑腾,它们站起来,抽搐着,倒下去,乱爬乱咬碰到彼此,再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接着再重复,再重复,在重复中粉身碎骨。
从来不怕老鼠的甘小栗,头一次感到了自己对于老鼠这种生物的恐惧。
师娘是深夜乘着人力车回来的,阿旺步行,还在回来的路上。
胡老板和几个徒弟谁也没有睡觉,全在一楼等着他俩。
师娘进门,长裙下摆乌七八糟粘着些污渍,她的脸被屋里的灯照得煞白。“你们怎么全在这儿?不睡吗?”
“怎么这样晚?”胡老板问,当着徒弟的面揽住老婆,扶进扶手椅里坐下。
“果然豆浆店还有人病着。”师娘缓了缓,接着说,“我让他们给死人擦身换衣服,正给男的擦呢,我站在门外面不便进去,只听里面“咚”一声。阿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