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他的话许奚说过不少,各种各样的都有,但蒋旻池在看着那双怯生生的眼睛时,嘴角还是轻微动了一下。
“最近我们先把这件事儿处理了。我给方贺舟他们说了,待会他们也会过来。”
见蒋旻池没有明确拒绝,许奚便给他说了这个律师的履历,在处理这一类案子的时候是多么的有经验,还给他举了一个跟他们这次的事儿很相似的一个例子。
“我们都相信你,你怎么可能连个皮试都做不好。”许奚的眼睛清澈至底,一看就能读到那眼里都是蒋旻池。
“你是哪里找到这个人的?”末了,蒋旻池终于问。
“我找朋友帮忙的。他们是校友,关系很好。”许奚等了片刻,见蒋旻池不想继续问,便又说,“见一见,好吗?”
最终,他们在那天晚上见到了沈钰。
虽然听着像是个文弱的书生,可一见到才知道是个风风火火果敢决断的律师。
那副眼睛下面藏着的好看的眼睛,透出的却是冷静与干练。
他效率很快,很快理清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放心,不是完全没希望。”把一沓资料往桌上轻松一扔,他给出了一个保守的承诺。
其他人不知道,可许奚听joe说过,沈钰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他的“不是完全没希望”只是习惯性的自谦,因此许奚在听到这话时,心里瞬间像是烟花炸开了一样。
但他没表现出来。他不想提前消耗掉蒋旻池的期待,又怕以防有什么意外。
第二次开庭时好像有双无形的手,在眨眼间就扭转了局势。
他们虽不说完全占领上风,可也不像第一次那般被逼得节节败退。
沈钰是专业的。医学的范畴本就有一定的不确定性,而这种不确定性又不全在于医生。
光是从这一方面考虑,就不能把这次事故直接归责于蒋旻池。
不过这一次也没直接定案,只是定下来第三次开庭的时间,依旧在一周后。
从法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那个时候已经是深秋初冬的样子,满大家的街灯已经亮起。
这座城市笼罩在朦胧的云雾中,哈一口气就能看到白茫茫的水汽。
招待沈钰的工作一直都是蒋未在做。从法院出来,他就开着车把人送去了酒店休息。
车是方贺舟的,因为他自己的车给方贺舟开了,这样方贺舟送蒋旻池回去的时候,会更加方便一点。
虽然也就一两天的时间,但是方贺舟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许奚和蒋旻池之间与之前有异的微妙的气氛。
因此他送完人,就扯了个朋友临时有事找他的慌,把蒋旻池丢给了许奚。
待房间只剩下两人了,蒋旻池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接着对许奚道:
“回去休息吧。”
语气很平和,不像之前盛怒时的样子。
“我等会回去吧,”许奚猜着他态度没这么强烈了,左右看看,“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这段时间大家心力交瘁,实在顾不上收拾,房间里乱成一团。
“没事儿,我明天叫个家政。”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做。”
“许奚。”蒋旻池识破了他的意图,有点无奈。“用不着这样。”
许奚没回应,只是望着院子的方向。
“哪样呢?”许久后,他转回来看蒋旻池,眼里噙着泪。
蒋旻池被那双透着难过的眼睛看得一怔。
但许奚不想说了。他眨了眨眼睛,尽量把涌到眼眶的泪憋回去。
这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他明白。
“我收拾一下屋子,然后煮个面,吃完我就走。”
蒋旻池本想再次拒绝,可看着许奚那略显仓皇的背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也知道,这不是一个恰当的时候。
屋子很快焕然一新,连院子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许奚原本种的花,又再一次死掉了。他茫然地看着那些花发呆,竟觉得这就好像他跟蒋旻池之间的爱情。
在一次又一次的生长发芽又枯萎中反复,如同掉进了宿命般的轮回。
结块的土还能不能种出点什么,他没办法确定。
不过这土是蒋旻池买的,他又怎么舍得扔掉。
第三次开庭,他们已经完全占上风了。对方的律师根本接不住沈钰的问题。
第一次见沈钰的时候,蒋旻池就说过,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是要做赔偿的。
只是他很在意这种赔偿的名义。
那天家属的情绪很激动,看着蒋旻池他们胜算越来越大,慢慢坐不住了,什么话都乱讲一通。
不过不管怎么讲,都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蒋旻池是个害人性命的庸医。
蒋旻池没反驳,也没示意沈钰做出点什么。
他安静地听着,由着那些话像利箭一样射得他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