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想象,医生口中的那个熬着痛和苦,满身凄怆的小可怜蛋会是他的许苑。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和许苑求婚那天,他和那双含羞带笑,月亮般清亮的眼睛对视那么久,教堂的撞钟声重的像心跳砸进血液, 而他们的身后是漫天飞起的和平鸽
他当时是抱着怎样的感动和真挚,发誓要把小家伙养在朱甍碧瓦的金屋中,一生一世对他好。
原来誓言所无法承受之重的是许诺的那一方提前背离。
他被猪油蒙了心,转头成了这段关系中的施暴者
现如今让他跪下赎罪也好,自戕求饶也罢,他只求许苑能好好活着。
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顾亦铭小心地呼吸,他步伐很快,短短几米的路却因为流血的心脏像变得漫长,像走过刀山火海,像走过许苑来时的路
身后焦急的声音蘧然出现:“让一让!”
顾亦铭被猛冲上来的力道撞侧开了身,黑色的身影擦肩过他,急匆匆地止步在了诊疗室的门口。
林曜予胡乱抹了一把额上不间断渗出的血水和汗珠,将一大堆的缴费单塞进医生的手中:“医生,钱都已经缴上了,麻烦赶快做手术吧!”
林曜予在地下拳场刚打完一场跨重量级拳赛,身上的伤口处理到一半,就收到了莫重发给他的消息。
许苑受伤了,人现在在医院。
来不及继续处理伤口,匆忙中林曜予只拿了一张银行卡。
索性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攒够了赎身的钱,剩下的半个月又连续接了数十场高强度的拳赛。
输输赢赢,以命为赌,也算是攒够了带许苑离开的钱。
林曜予暗下决心,这一次他要把他的阿苑带走,回他们的故乡,回那个四季分明,木槿花开满庭院的地方。
医生有些犹豫,他对林曜予说:“病人的alpha呢?还是没来吗?”
“我就是他的alpha。”林曜予压住呼吸间的热气,回答声郑重其事而又斩钉截铁,“我来签,我对他的一切负责。”
“可是”
医生当然知道林曜予不是,林曜予是稀有的顶级alpha,顶a的信息素对于另一半来说就如同世上最顶级的镇定剂和安抚药,可方才抢救时,病人分明对林曜予的信息素没有半点反应
否则也不会落到要切除子宫的地步
只是现在时间紧迫,整个医疗团队连轴转了好几个小时才熬过第一阶段,病人随时可能大出血
医生心一横,将手中的签字板递到林曜予的面前。
不等林曜予接过,医生只觉手中一轻,他们的面前突然多处一个高大的黑影,定睛一看,男人已经抢先接过他手中的签字板。
其实医生刚才就已经注意到这个静站在角落的男人,拐角处光线不够亮,以至于医生依稀只能辨认出一个轮廓,倒是男人手中那束红色的玫瑰花抢眼的狠。
医生压根没将这个拿着玫瑰的男人同手术室下了多次病危通知书的病人联系到一块去。
敢问谁家不长心的看望重症病人会带红玫瑰啊
现如今男人站到他的面前,个很高,低着头,紧绷的下颌线几乎平齐他的视线。
密而粗长的睫毛后面是一双浓郁的,潮水般快要漫出忧伤的眼睛。
“签哪儿?”顾亦铭哑了声,像凛冬的风盘旋于高岗,萧瑟的苍凉
医生一个恍神,在右下角签字的地方点了点:“这里。”
“你他妈刚还敢来?”
不等顾亦铭落笔,林曜予重重一拳打在男人的后背,拳手手部的力量不容小觑,更何况林曜予恨极了顾亦铭,下手更是实打实的重。
即便顾亦铭身板足够健壮,仍然被强大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
顾亦铭刚一站稳,林曜予一脚又侧踢向男人的胳膊,皮肉撞击的闷响像是哑了芯的钟,骨骼宛如震颤在密闭的金属容器中,而那份签字单始终稳稳地握在男人的手中。
林曜予攻击不停,咆哮着去抢顾亦铭手中的签字板:“你把它给我!你根本不配签字!”
“我要把他带走,永远离开你这个畜生!”
失了魂的男人像被这句话点醒一般, 顾亦铭突然的暴起,红着眼睛犹如争抢领地的雄狮。
他生抗下林曜予的侧踢,借势一个手刀抵到林曜予的脖颈间,两人成互相掣肘之势。
顾亦铭从牙缝间咬出狰狞的低音:“哪儿来的一条狗也敢在我的面前叫。”
“许苑是我的人,往后余生我都会保护好他,你算什么东西也想带走他滚开。”
直到这一刻,顾亦铭似乎还确信,许苑仍属于他。
将小家伙治好之后,剩下的无非是他道歉,挽回的事
兴许这段关系里,顾亦铭才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孩。
他被许苑的爱惯坏了
“你的人?”林曜予拳头捏紧后却又慢慢地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