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中,敲打在每个人心头。
“难道他们不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乡父老,跟燕然军奋勇抗争吗?燕然军有多强大,你们没有在京城的城头上见过吗?”
“是,他们是吃了败仗,他们是成了俘虏,他们是幽州人,你们是京城人。”
“难道他们就不是我大启的百姓了?不是拱卫我大启国境的军人了?”
“如果是你们被敌人占领了家乡,受到了屈辱,是会想办法打回去,还是干脆抹脖子自尽?”
“若非依仗城墙高大深厚,你们之中有多少人,敢拍着胸膛站出来说,敢和燕然军正面野战打败他们的?”
皇帝的口吻越来越严厉,说到最后已是盛怒。
“现在就站出来,朕马上赐他指挥使、都统之位,派他去幽州,把失去的土地抢回来!”
“而不是在这里,欺凌蔑视自己的同袍!”
萧青冥的厉声喝骂响彻在露天广场上空,无人敢做声,陆知身后不少幽州士兵们垂着头无声落泪。
许多禁军将士羞愧地低下了头,但依然还有不服气的。
萧青冥冷笑一声,慢慢收敛了怒色,修长的手指抚上腰间天子剑的剑柄,口吻缓和下来:
“你们是不是不服气,觉得自己赢了燕然军,而幽州军输了,甚至成了燕然人的奴隶,所以他们不配与你们平起平坐?挤占了你们的军官的位置?”
虽然皇帝的一连串喝问让众人都冷静下来,最后这句话到底是戳中了不少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军中,本应靠实力说话,而不应以出身为论。”
萧青冥淡淡道:“今日斗殴的处置暂且押后,明日在禁军中再举办一场对阵,就由陆指挥使率领所部,和陈指挥使所部进行御前对阵演武。”
“胜者,朕另有赏赐。”
※※※
短短一天功夫,两个指挥使聚众斗殴,皇帝要求幽州兵和京城禁军御前演武的消息,迅速传遍了禁军大营。
士兵们各种各样的情绪不一而足,有的好奇,有的不屑,有的摩拳擦掌,只等着明天一雪前耻,有的哄堂大笑,想着明天该如何将那群败军整治一顿,在皇帝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实力。
不知不觉间,几乎没人意识到,禁军士兵们内心,对陆知等幽州兵的态度,已经在潜移默化间发生了变化。
从对待比他们低贱一层的奴隶,转变为绝不能输给这些对手。
而陆知率领的幽州兵,更是憋足了劲,营帐里彻夜点灯商量战术,誓要在全军和皇帝面前,为自己同胞正名,洗刷燕然军带给他们的耻辱!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禁军大营演武场周围,已经挤满了来观战的士兵们。
看台上,皇帝带着一众文武落座。
喻行舟今日换了一身枣红色官袍,腰间碎玉丝绦,黑发一丝不苟垂落于肩头,面容俊美,笑意温润,他坐在身穿明黄龙袍的萧青冥身侧,在一众文官间尤为显眼。
他侧头看着对方,问:“陛下为何如此看中幽州兵?”
萧青冥瞥他一眼:“老师也觉得是朕偏心于他们?”
喻行舟轻轻叹口气,淡淡道:“其实,类似昨天的事情,在任何一处军中都是常有的事,不仅是禁军,雍州军,别的地方军,甚至燕然军中也一样。”
他凝视萧青冥的眼睛:“燕然军中,还明确的区分了等级。”
“一等的精锐亲军,例如苏摩的披甲骑兵,燕然太子的黑鹰骑。”
“二等的是贵族万户率领的中坚阶层,第三等是出身差的万户所部,像罗树格亚等,最末一等则是奴隶兵,他们往往是战场上的炮灰。”
“每场战争的粮饷军备,战场分工,还有战后的赏赐和战利品,都会按照严格的等级分配,越高等获得的资源越多,越低等损失越大,得到的越少。”
“所以燕然人砍杀敌人如狼似虎,拼了命也要挣军功往上爬,这样才不会被人踩在脚下。”
萧青冥沉默了一瞬,迎着对方的视线,道:“老师以为,这难道是对的吗?”
喻行舟没有说话,萧青冥报以平静的一笑:“朕以为,正因敌人如此,所以他们一定会输给我们。”
他说话时,唇角轻轻扬起,剑眉锋利如刀裁,细碎的阳光穿过华盖,落在他眼中,双目灿然若星,炯然有神。
明明周遭总有无数艰难险阻常伴随身,却万事都不被他放在眼中,仿佛尘埃落于肩头,随手就能拂去一般。
喻行舟眼中有诧异和细微的动容,也许现在并不是一个可以肆无忌惮注视对方的好时机,却仍是难以从他脸上移开视线。
演武场上。
陆知整晚都没有合眼,但他的双眼依然明亮,面容肃穆且沉静。
平日里的懒散尽数收敛起来,那些纠缠了他无数个日夜的悔恨和厌憎都暂时被忘却,前所未有的斗志昂扬。
他身后的五百幽州兵们,是昨天千挑万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