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黎没懂他什么意思。
老人等了一会儿后,那双眸子逐渐暗淡,最后失落地转身走了。
但这时,周进突然从兜里掏出几十块钱,快步追上去,塞给了他。
老人眼里亮起惊讶又欣喜的光,他拼命摇摇头,从几十块里抽出了五块留下,然后把其他钱硬塞给了周进。
看周进收下,他才安心地离开。
那个苍老的背影,让人莫名看出了几分幸福的满足。
沈书黎却注意到了,刚才周进又偷偷地,把那几十块钱塞进了老人的口袋。
沈书黎不解:“他是擦车的?”
周进:“不是。是个可怜的老人。无儿无女,还又聋又哑。”
之前来镇上收狗,听说过这个古怪的孤寡老人,但这也是他头回见到,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沈书黎:“那他为什么帮你擦车?你喊来的?”
周进浅笑,摇头:“我猜,他应该是想这样挣一点小钱,又怕别人嫌弃他,不愿意让他干活,所以他先偷偷地把活干了。”
老人刚才看向他的眼神,怯懦、难堪又期待,他显然清楚自己的行为是不道德的,但为了生存,也只能舍弃自尊,不断地做着这种事。
善良的人会因为愧疚,或者可怜他,而支付给他报酬。
当然也会有人觉得,他是在道德绑架,假装没看出他的意思,不支付他报酬。
老人从不强行索要报酬,所以后面这种情况,他的活就只能是白干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因素,那就是很多人,是根本领会不到老人的意思的。
所以老人赚的这点钱,纯属碰运气。但幸运的是,他今天碰上的是周进。
一个心软又善良的人。
沈书黎张了张嘴,又闭上。
有一股难言的震撼,像是柔软的蝴蝶翅膀,只从他心间轻轻而过,却搅荡起狂烈的飓风,让他哑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震撼于老人活着的艰辛,又震撼于周进的细腻和温柔。
显然,沈书黎就是没能领会到老人意思的那批人,所以他更加觉得,周进好厉害。
老人也很善良,只拿走了自己应得的劳动费,不肯多要半分。
这两人之间,没有一句交流,但他们却能互相懂得对方的想法。
沈书黎扭头看向身侧的人,内心难以平静。
不是那种波涛汹涌的澎湃,而是一种水波轻轻漾开的温柔,传递给他的力量却又那么强大,让他觉得世界很美好。
站在周进的身旁,风似乎都温柔了许多,阳光也变得澄澈可爱,连脚边的小草,都那么生机活力。
沈书黎仿然觉得,周进的话是对的。
——世界上善良的人,心灵都是相通的。
这一刻,沈书黎彻底被这个男人折服了。
心里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选他吧,就是他了
沈书黎微低着头,蜷紧了五指。
这是一个很大的赌博,赌输了不光是他,连带着沈家,都会翻不了身。
他喉结滚动,只觉得心口压着巨山一样,窒息憋闷,甚至发声都变得艰难。
挣扎片刻后,沈书黎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想要压下赌注,但他没有那么大的魄力,下定决心迈出那一步。
所以他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周进。
只要周进再次向他求婚,或者同他提起结婚的事,他就答应。
周进突然出声:“在想什么?”
沈书黎喉结蠕动:“没。”
他想,没什么害怕的。
周进是个对一切都很温柔的人。
他选中的,是一个原本就很好的人,哪怕将来他们结婚后,又要离婚,他相信,周进也不会让他吃亏。
沈书黎轻吁一口气,终于放过了自己,确定了最终答案。
周进觉得沈书黎有点奇怪,似乎在某一刻发生了变化。
整个人从压抑,破碎,疲惫,变得舒展放松了不少。
好像一颗被石头压弯了的小草,突然冲破束缚,看到了新的自由天地,那样轻松,明朗,且有了希望。
周进深邃的眼睛微弯:“你好像,不一样了。”
沈书黎浅抬起眼皮,朝他笑了下:“是吗。”
周进也笑,笑而不答。
两人在沈家门口站了会儿,谁都没说话,气氛却出奇地很好。
那是一种恬静的心安,像是泡在温泉里一般舒服,又像是睡在棉花糖般的云朵里一样温柔。
半晌后,周进摸摸鼻子:“就这样吧,今天我先回去了。”
沈书黎点点头。
看着男人逐渐骑车远去的背影,他突然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此前他跟周进谈话,说过周进不是他独一无二的选择,周进是可以被替代的,所以他没有理由选择周进……
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