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把敌人驯化成自己人更让人开心了。
骄傲的长公主带着满心的期待,等待着罪臣的反应。
他先是躲了一下视线,随后又抬眸看她的眼睛,沉默之间,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答:“只要公主心里有某就好。”
心里有他?
尽管看过不少话本子,但亲耳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话,李星禾还是觉得古怪的紧。
她心里才不会有旁人,她心里就只有她自己。
直起上半身,与他拉开了些距离,转移话题道:“那个姓崔的都教了你些什么,怎么突然变得肉麻起来。”
“没什么。”察觉自己情动失语,贺兰瑾红着脸低下头去。
李星禾没打算深究那侍君说了什么,只好心提醒他:“那人是二公主府上的,好像还挺受宠,但他的鬼话,你听听就算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为何?”
“我与二公主一向不和,互相连府门都不会登,她的人想必也不会在你面前说什么正经话。”提起讨厌的人,少女的表情都变得嫌弃。
“某知道了。”贺兰瑾温顺应答,心中却是千思百绪纠缠到一起,更不知该如何抉择了。
“你别不高兴了,笑一笑嘛。”
哭丧着脸都不好看了。
李星禾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嘴边的笑窝,忽然想到什么,开心道,“我给你买了点心,你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说着便站起来,又拉他起身。
贺兰瑾拍拍自己跪皱的下摆,又替她抚顺了裙子,二人才一前一后走出了前厅。
走在前头的小姑娘脚步轻快,一步一踮脚,牵着他的手像是握着风筝线,贺兰瑾有些好奇,如果自己松手,公主会不会像鸟儿一样展翅高飞。
他静静的注视着少女,心中回想着崔时的眼神,还有……这几日来,公主待他的点点滴滴。
一时的好意算不得什么,他看重的是公主一次又一次坚定的选择了他,结下婚约也好,救他入府也好,在下人面前全他名分,甚至为了维护他,对大皇子说出那样一番话。
公主心里有他,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
贺兰瑾默默收紧了手掌,忽然不想让手中的小凤凰飞走。
怕她摔跤,怕她跟人起争执,更怕她懂得太多,生出纳侍君的心思……不如就这样牵着手,待在他身边,如此最好。
想到这里,他淡笑着轻吐一口气,终于明白了自己该如何抉择。
藏在手心的纸条已经被捏成了不到指甲盖大小的纸团,贺兰瑾不动声色地将纸团放进口中,嚼了两下,吞了下去。
——
午夜时分。
夜深人静,一辆马车轻缓的驶进巷子,停在了公主府的西墙外。
主院中,窗外的冷风停了,凝结在屋檐下的冰柱折射着清冷的月辉。
白日里融化的雪在夜里又凝结起来,踩上去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一步,两步……
李星禾夜里睡的浅,照进屋里的朦胧月光叫她睡得不安稳,迷糊着睁开了眼睛。
蜷缩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正打算蒙上头接着睡,偶然听见外头有脚步声。起先她还疑惑芷蓝大半夜的在外头做什么,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这么重的脚步声,不是女子的!
她瞬间回想起了儿时那个最平常不过的深夜。
那夜,边疆告急的战报快马加鞭送进京城,父亲母亲连夜收拾铠甲兵器,调集兵马,准备赶往战场。
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走过,她从熟睡中被吵醒,半梦半醒中只听到几句模糊的对话。
“不带上禾儿?”
“战况紧急,带上她只会拖慢行军。”
“那……我再去抱抱她。”
“打完这仗,有的是团聚的时候。”男人的声音沉重而压抑,“快走吧,战事耽误不得。”
没有半刻停留,两道声音逐渐远去。
别走……
李星禾颤抖着爬起身,外衣都来不及披就摸下床去,踉跄着跑向门边,打开房门,迎面一阵冷气袭来,将她从迷蒙中冻醒过来。
外面哪有父亲母亲的身影,只有一道身着素白衣裳的高挑身影站在雪地中,仰头望着明月。
月光是那样冷,笼罩着他的身躯,像是漫天银河的星辉尽数倾落在他一人身上。
望着他的身影一步一踱,似乎要随着月光离她远去,李星禾忽然感到心里泛起一股酸楚,哽咽着嗓子大喊,“不许走!”
不许再抛下她一个人。
贺兰瑾听到声音,回过身来,就见小姑娘赤着脚踩在雪地上向他跑来,猛的扑进他怀中,张开手臂,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
第10章
男人的衣裳凉凉的,少女的额头抵在他微凉的胸膛上,用力搂住他的腰身,不叫他再往雪中去。
庭院中的路上已经清扫干净,只在原先草坪花丛的地方还有未被触碰过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