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烦乱,想要安静缅怀,似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如此放置,会伤了书。
宝因轻叹口气,伸手过去,将书合上,抹平已有些翘起的书封,放回原处后,才起身走去高足香几那边,拿香箸拨开香灰,后从香罐里捻了颗驱蚊散热的松竹香。
正要放进香灰埋好时,两指霎那松开,唇齿轻嘶一声,眉头拢成云雾中的山川,微微垂头瞧着手指。
右手指尖被刚烧完尚还有余热的香灰给烫红了。
她忍着疼,边恼自己竟忘了用香箸夹进去,边做完焚香剩下的事,才挑帘去外间用冷水泡了会儿。
后又坐在榻上抹了点药膏后,便拾来前几日开始瞧的古书,身子轻倚着榻几,从上次断开的地方,重新瞧了起来。
一页都还未瞧完,便有水珠落在了上头,晕开了“公主”二字。
宝因抬手拭去眼角的泪,不理会这莫名的情绪,指尖轻翻书页,连同那泪珠也一同被翻了过去。
只是紧着又有一滴落了下来。
她再拭去。
待第三滴落下时,她似再也受不住般,身子猛地一转,握着书的左手径直垂下,右手肘落在几上,极为困恼的扶额。
男子提出要守孝三年时,范氏便已跟她说了,嫁来是元配,叫她不必为此介怀,即使他心头被皎皎白月所照,也要视若无睹。
妻子越想要遮住,不让丈夫望月,男子便会越难忘怀。
许是范氏年轻时,外祖母便也是这么劝过她的,做个让丈夫尊敬的正室,坐稳主母的地位,才是女子最好的归宿。
不必去争那劳什子的爱。
她也忽然记起外祖母病重时,在夜里说得一些胡话。
那胡话的大概意思便是范氏虽与谢贤是少年夫妻,可谢贤心中也曾有过青梅竹马的女郎,只不过那名女郎志在山水,与家族断绝关系后,断然离去。
谢贤心中亦也有责任要背负,自不会跟随,也不会强行挽留。
这些事情,外人并不知道,范氏是婚后才从谢贤母亲口中知晓的,只是谢贤不说,她便也装作没有这回事。
外祖母弥留之际时,神智应该也是回到了那时,所以断气前说得最后几句话,也仍还是嘱咐这个幺女不要跟谢贤吵闹,不要去提那个女子,要装作从来就不知。
范氏后来也是学着自个儿母亲过的这一生,年少有过的爱恋恐也早已灰飞烟灭。
宝因阖眼,指腹轻轻抹平眉头,曾经她能淡然一笑的与范氏说“怎会介怀”,如今怎么反为这个烦恼了呢。
抚眉时,先前被烫红的指尖也隐隐疼了起来。
惹得女子双手交叠微蜷着,抵在额前,似是那下疼极了。
书也掉落在地。
长乐坊门外,有主仆二人站在不足肩高的坊墙前,对于要不要翻越过去,正犹豫不决。
忽然坊内走出几个武侯。
“你们在干什么!”
“半夜在外,非奸即盗!”
一辆蓝帘驴车也从坊内驶来,停在坊门三丈外。
童官瞧见那群武侯围着主仆二人,不知在干什么,只见有人挥起了手,想起去年岁末这些人因在家中受了妻子或父母的气,便将夜里出来撒尿的人打至牙齿全部脱落,最后乱棍打死,后来反没被治罪,而是以执行公务立功,领了赏钱。
武侯铺的人虽有官职,却大多都是各坊的地头蛇。
他连忙跳下车,朝车内的人焦急说道:“大爷,我瞧见铆二爷了。”
只是车内的人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