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低沉沙哑的嗓音响在耳畔,充斥在其中的浓烈恨意几乎要将李忘生点燃。虽然早在遗迹中时就知晓师兄恨他,可此刻再度直面这种恨意,还是在如此荒唐的情境下,李忘生仍觉心弦巨震,痛彻心扉。
悔愧?他何尝不悔,何尝不愧?
两年前的遗迹之变再度浮现在眼前:风儿重伤,师兄愤而出走,自此刀宗广收门徒,再无回返之意……他想留的不但都没能留住,反而失去了更多,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天意如此?
李忘生只觉眼前阵阵昏黑,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呼吸亦变得凌乱。
不该这样……
他和师兄不该如此——
体内真气越发紊乱,千头万绪纷至沓来,激荡之下,李忘生只觉喉头一甜,哽住的残血骤然呛咳而出。
温热的液体大半溅在谢云流的脸颊胸膛上,却仿佛灼热岩浆,后者被烫得浑身一震,被怒意冲昏的头脑终于找回些许理智,嗅到周身萦绕的血腥气,慌忙松开身下之人踉跄后退,双眸圆睁,满腔俱是自厌自弃: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怎能对忘生……
然而他才退出半步,手腕忽然一紧,竟被李忘生起身抓住,用力扣紧:“不许走!”
咳出哽住穴窍的残血后,李忘生的神智反而清明几分,又没了情热影响,终于意识到两人对话中不对劲之处:
“你方才说,‘能熟练使用纯阳擒拿手的只有你我与师父’此言何意?”
“你——”
“你口中的‘两年前’是指什么时候?你为何连‘遗迹’是什么都不明白?”
李忘生没理会他的迟疑,脑海中飞快将两人先前对话过了一遍,当时情绪激荡,不曾细想,此刻才惊觉其中怪异之处:
师兄为何口口声声自己突然出现在他榻上,纠结的俱是当年之事,对遗迹中的惨烈过往却只字不提?
身下颠簸,耳边亦有水浪之声,显然他们此刻正位于水上。师兄先前似乎也提到“海船”,可苗疆位于内陆,哪儿来的海?
这不正常!
结合他方才所言,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李忘生脑海中:莫非是师兄记忆有失?
亦或者,是他有了什么奇特境遇,得以回返过去?
那风儿,还有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转圜余地?
谢云流被他死死抓着,慌乱了一瞬后才回过神来,抖着手去探他脉门。待察觉到他是因强行冲破穴道导致经脉受损,好在并不严重后才松了口气:“你先放手。”
“先回答我!”李忘生却执着的继续追问,“两年前——到底是什么?”
他执掌纯阳多年,一派之长的气度已成自然,只有面对亲近之人时才会着意收摄。此刻心急之下气势全开,一时竟将谢云流震住,顿了顿才道:
“两年前……我连累纯阳,又打伤师父,的确有错,但我不懂,你为何要蛊惑师父,将我交给朝廷?”
提起此事,怒意与隐藏的悲怆再度浮现在心头,谢云流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我本已想好只身远走,绝不连累纯阳,你们又何必如此轻而易举——放弃我?”
竟是这个“两年前”!
李忘生震惊之下霍地站起身,踉跄走到一旁隐约可见的桌边摸到灯盏与火折子,抽出点燃,一点昏黄瞬间驱散了满室黑暗,仿佛也驱散几分弥漫在心间的阴霾,灯光之下,两人终于看清了彼此的模样。
一个比记忆中年长,另一个比记忆中年轻,却都有着一头素白长发,发丝蓬乱,并未遮掩俊美的面庞。
——皆与记忆中有差。
两人视线相对,一时怔然。
似是故人归,霜雪染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