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下山闯荡起,谢云流就时常听人以“流云”来形容他。说他人如其名,疏狂肆意,如流云般逍遥自在。他对此素来一笑置之,人为凡物,岂能真如流云般轻盈自在?即便再绝妙的轻功也要受力气制约,跳的越高,便越克制不住下坠的本能。
可今时今日,谢云流终于真切体会到了何为“如在云端”。
他将李忘生压在床榻上珍而重之的亲吻,只觉整个人飘飘然如上云间,所谓“心似浮云,身如飞絮”,大抵便是如此了。
——原来心动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亲吻喜欢的人是这般美好的一件事。
——原来我喜欢李忘生。
他吻得小心翼翼,逐渐忘我,心里眼里俱是怀中人。
而李忘生也没有推开他,甚至鼓励般抬手虚扶在谢云流的肩背上。
两人气息纠缠,呼吸凌乱,胸腔内的心跳如出一辙的急促,几欲破胸而出般疯狂跃动。
直到一阵突兀的咕噜声响起,打断了这一室旖旎,也将浑然忘我纠结在一处的两人惊醒。
谢云流:“……?”
亲吻的动作一顿,他有些尴尬的动了动身体,本想佯作未闻继续,那声响却很不知趣的接连响起,不甘示弱的大唱空城计。
那竟是他腹中的饥鸣声!
——太丢人了!
眼见原本神色迷茫的李忘生忽然撇过头去,双唇微抿强行克制笑意,谢云流尴尬的无以复加,满脸挫败的支撑着坐起身来抓了抓头发。
“那个,我……”
他从上午醒来起就未曾用过膳食,之后先与师弟去镇岳宫,后又练了一下午的剑,至此一共只喝了几口茶,加上如今体内内力空虚,难耐饥渴,难怪腹中沸反盈天,饥鸣阵阵。
但——怎么就偏偏是这个时候?!
正又羞又恼,又听一阵声响传来,谢云流下意识去按胃部,却见李忘生亦面露尴尬,挣扎起身抬手按上了自己的小腹:
“师兄,忘生也饿了。”
“!!”
这下谢云流不尴尬了,抬手扶了他一把:“怪我,折腾一下午,都忘了要吃饭这件事。”他说着看了一眼李忘生微红的面颊,以及格外嫣红的唇瓣,心头又是一跳,不敢再看,干脆翻身下地:“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师兄,那边好像没什么东西。”李忘生跟着披衣下地,同他一起去了灶房。
先前烧水时他就注意到,太极殿的小厨房里锅灶柴火一应俱全,却并无饭食烟火气,也没瞧见米面蔬菜,只怕寻不到果腹之物。
果然,谢云流在灶房转了一圈,除了半缸清水外,没瞧见半点儿能果腹的东西:柴米油盐只占了个柴,酱醋茶更是只有干茶,很显然这个灶房除了用来烧水沏茶之外,别无他用。
“你这灶房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悻悻然关上只放了茶叶罐的柜门,一无所获的谢云流忍不住低声吐槽:“以前我在的时候灶房里可是什么都有的!”
李忘生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前:“忘生厨艺本就一般,内景经修至两重以上后又能辟谷,想来很少开火了。”
“以前不是还——”谢云流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从前李忘生的灶房便只有他在用,拿来给师弟开个小灶,做点他爱吃的东西。可后来他一走五十年,这里无人庖厨,自然也就沦落为烧水沏茶的地方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的过错。
扶额冷静了片刻,谢云流才转过身来,一把拉住李忘生向外走去:“这边指望不上了,去别处看看吧!”
李忘生自无异议。
于是师兄弟两个趁夜出门,向着记忆中饭堂所在的方向走去。
此刻已过了酉时,饭堂早已收拾妥当,熄火无人了。两人悄然绕过巡逻弟子潜入其中,找到了几个冷透的包子,又抓了把米,打包带回了太极殿的小厨房。
锅中还有之前剩下的温水,灶下余火未歇,只需添柴便可使用。谢云流动作麻利的煮粥上屉,半点没让李忘生插手,很快处置妥当。转过头去就见李忘生坐在桌边静静的看着他,眉目沉静,嘴角含笑,神态间隐隐带着几分怀念。
——有什么可怀念的?我人都在这儿了!
谢云流看不得他这般神色,上前在他额心朱砂弹了一记:“粥要再熬一会儿,等等就能吃上了。”
“辛苦师兄。”李忘生捂着额头笑盈盈地看他,一如记忆中沉静温和,却叫谢云流心中生腾起些许心痒难耐来。
他又想起了刚才那个吻。
若非腹中饥饿难耐,此刻他们两人定然还缠绵在榻上,亲密交缠,互诉心意,而不是双双坐在这狭窄闭塞的灶房内,枯等一碗尚未煮熟的白粥。
是啊,他还没来得及同师弟一诉衷肠。
但这个地方、这种情境下实在不适合谈及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谢云流只能强行按捺下心痒难耐的感觉,走回灶边添柴看火,脑海中转着只有他自己知晓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