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您。”她说。
老人望着这袋糖,脸上的表情缓缓组成一个问号。
云乘月见他不收,更不好意思,小声请求:“就是,那个,您能……给我讲讲碑文吗?”
她实在惭愧。
之前她还说介意卢大人多年冷落、不会太多交往,结果?她几次三番麻烦别人,还只能用一包糖来“贿赂”——可给钱的话,感觉卢大人也不会收。
云乘月苦着脸。虽然觉得不应该……可她还是想请教。在浣花书院听过课后,她就发现,先听课再练习,事半功倍。
祭祀碑正是卢大人所写,书法水平之高,令她很敬佩。她想要抓住一切机会提升实力,所以之前的那点清高,还是扔开的好。
虽然抱有这种决心,可云乘月还是挺不好意思……好自己打自己的脸啊。不过,要做一些事,就不能怕丢脸。
“对不起……还是您想要别的东西?”云乘月小心地询问。
卢桁这才听明白——居然有人用一包糖来贿赂他!他一时啼笑皆非:“你这孩子……这,给我糖做什么!好了好了,你们小姑娘的零嘴收好。你想听,我讲就是了。”
他笑过了,又觉得伤感:还是和他见外啊……也对,对这孩子而言,他实在只是个陌生人。
云乘月听他语气宽容,更是问心有愧。她行了一礼,又摸出新买的空间锦囊,从中拖出了两把简易折叠椅。
一把黑的,大一点,给卢大人坐。一把红的,小一点,她自己做。锦囊空间有限,只能塞下这两把椅子。
云乘月很快摆好了,伸手一指:“卢大人请坐。”
看完了全程的卢桁:……?
云乘月有些奇怪:“上次您不是说我可以带凳子来么?”
卢桁这才想起来。他糊里糊涂地坐了上去,才想起来自己从没有坐着讲课的经验,一时觉得浑身不对劲,可再一想,如果他站着,岂不是逼人家也站着?
他就僵硬地挪了挪,忍了。
一老一少坐在凉亭里,双双抬头看碑文。
卢桁又适应了一下,才说:“这碑文处理过,书意不剩多少,但笔势、结构、布局,还是能讲一讲。”
“书意?”云乘月跟着抬头,“不是精气神吗?”
“那是方便初学者理解的。你看,修行七境,除开飞仙境,前六境分别叫聚形、凝神、连势、化意、洞真、通玄,这六个境界都和书文相对照。”
说到这里,卢桁一捋胡须,却是含笑停下:“正好,考一考你,这六个境界是如何对照的?”
这个问题云乘月思考过,稍一回想,就流畅答道:“聚形是磨练基本功,写出的文字完整、笔画流畅。凝神是指书写者聚精会神,全情投入书写。连势……我看书上说,是指下笔有势、行文有势,更多却是一知半解了。”
卢桁听得还算满意,点头道:“‘势’字说起来容易,解释起来确实困难。所谓‘势’,就是指笔势。你看——”
他指着碑文开头“宸州浣花星祠祭祀碑”几个字。
与云乘月此前观赏过的《铁锁星河》、《云舟帖》不同,祭祀碑文字体方正浑厚,和《乐陶墓志》的风格更加类似,却又少几分苍凉古朴、多许多庄严冷硬。
尤其是每一竖画,中锋外露、收笔厚重,更显得字字铁骨、冷锐十足。
“不要单看笔画。”
卢桁仿佛知道她在注意什么,出声提示:“注意结字。”
云乘月被他一提醒,发现自己看字帖还真是重点看笔画。她听见一个新鲜词:“结字……?”
“就是结体。单字写法叫笔法,整幅作品的安排叫章法,而具体文字结构、字与字之间的大小疏密安排,就叫结字。”
苍老的手指悬浮背面,缓缓沿行文方向滑动。他肃声道:“看,‘花’字相对‘祭’字而言,笔画、结构更简单,但通过刻意安排,让两个字呈现出一致大小。”
果然如此。
云乘月仔细端详,很快举一反三,指着后面的碑文说:“这里,这里,还有……全部都是刻意调整安排过的。”
“不错不错……咳咳。”
卢桁很高兴,正想夸,又扭头猛地咳嗽了两声,喘匀了气,继续讲:“一副好的作品,笔法、章法、结字必然浑然一体、自然圆融。——这碑文是我所写,这么说来有些自夸,但这副作品我的确比较满意。”
“通过这三者,就形成了笔势。”老人敲敲石碑侧面,“你看这碑文,有什么感觉?”
云乘月边看边答:“扑面而来的冷硬尖锐……不,很奇妙,每个字都锐意分明,但每个字又都相互联系、相互呼应,就像,就像……”
她思索片刻,拍手道:“像列队整齐、甲胄闪闪的军队!”
“正是如此!”卢桁说得兴起,一拍石碑,“这份联系之感,就是笔势!”
云乘月先点头,再又疑惑:“可……那精气神是什么?您刚刚说的书意又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