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昙昼不禁往前迈了一步,莫迟眼底的不舍与决绝一闪而过,他飞快地回过头,从高高的窗户上一跃而下。
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的一刹那,一声炸雷如石破天惊般在天空响起,闪电紧随其后划破夜空,照得殓房内亮如白昼。
众侍卫连同终雪松都跑了出去,绕至后院想要继续追捕莫迟。
而杜昙昼心里清楚,以他们的身手,绝无可能再追踪到莫迟的行迹。
他在殓房外站了一会儿,浑身的血液渐渐流回四肢百骸,他慢慢移动脚步,走到了房中。
四下看了看,他发现解披身上的白布被掀开,而放在一旁条桌上的绢布券不知所终。
仔细观察尸身,杜昙昼敏锐地察觉到,尸体的手臂位置发生了一点改变。
莫迟越狱出来,难道就是为了查看尸体的手?他的手上有什么东西?
杜昙昼蹲下身,把解披的两只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异常之处。
杜昙昼站起身,目光再次看向条桌。
衣服没有动过的痕迹,解披腰带上的铜带钩也还在原位,看来莫迟是毫无犹豫地拿走了绢布券。
天边的闷雷滚滚不止,闪电的白光不时大亮,不久后,屋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小雨迅速变大,渐成暴雨之势,缙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尽管心中焦灼难当,但杜昙昼没有追出去寻找莫迟的影踪,他站在殓房内,锐利如刀的目光在解披的尸身上一寸寸扫过。
眼前的困局犹如雾锁烟迷,而他决定留下来,做那个拨开迷雾的人。
那天晚上,终雪松和临台的侍卫果然没能追上莫迟,他们一直追到官署所在的坊门口,都没能再次见到莫迟的影踪。
疑似接连犯下三起命案的凶手脱逃,这种事已经难以再继续遮掩下去。
当天晚上,全城的翊卫尽数出动,在缙京城里寻了一整夜。
而京城的第一场春雨,也不知疲倦地下了整整一夜。
暴雨连夜冲刷,即便莫迟曾经留下些许足迹,也早都被雨水带走了。
天亮后,解披的死上报鸿胪寺,作为鸿胪寺卿的终延,在家中接到邸报后,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他只是问来送邸报的侍从:“陛下知道此事了么?”
“应该是知道了,宫门刚开,消息就由临台的人递进去了,杜昙昼已经进宫,其他的小人就不清楚了。”
终延思索着抿了一口茶,又问:“雪松呢?”
“雪松少爷昨夜忙了一夜,都没有找到莫摇辰的踪影,此刻不在临台的话,就应该在鸿胪寺。”
终延想了想,说:“陛下知道此事后,一定会宣雪松入宫。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雪松的衣服肯定湿透了,进宫前他一定会回府更衣。等他回来,立刻让他来见我。”
“是。”侍从应下,又问:“此事也与鸿胪寺有关,陛下可能会召见大人,大人不用更衣以做准备吗?”
终延放下茶杯:“不急,就算真要做什么,也要等雪松回来,我向他了解过情况以后,再做决定。”
侍从行了礼,很快退下。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终雪松就急匆匆回到了府中,然后就被下人带到了终延面前。
“雪松给叔父问安!叔父,昨夜的事想必您已经知晓,陛下急召我进宫,待雪松从宫里出来,再向叔父细细禀报!”
“不必。”终延叫住了急着去换官服的他:“具体的细节我无需知晓,我只想问你两件事:第一,莫摇辰到底是不是真凶?”
终雪松斟酌着答道:“从目前的线索来看,他确有最大嫌疑,但是……”
思考良久,终雪松也没有想到“但是”后面应该接什么。
看他的表情,终延就懂了:“第二件事,查案过程中,你起到的作用大吗?”
终雪松想了想,说:“有几个关键人物是我调查出来的,应该还算有所贡献吧。”
终延点点头,挥了挥手:“去吧。”
终雪松急急离去,终延站起身,把下人叫了进来:“更衣,我要进宫。”
半个时辰后,当接到皇帝召见旨意的终延,慢腾腾爬完了十几级汉白玉梯,终于来到了川泽殿前时,殿内早已站了好几位大臣。
而杜昙昼就端端正正地跪在殿中,肩背挺得笔直,一如他往常那样。
终延歇了几口气,正了正衣冠,迈步跨进了殿内。
“微臣拜见陛下!”
褚琮朝他一抬手,立刻有内侍上前扶住他,不让他跪地行礼。
“谢陛下。”
终延直起腰,垂手站在一侧,状似随意地扫了一圈。
殿内,除了他和杜昙昼,还有早些时候进宫的终雪松,就只剩下冷容、韩永年,以及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岳秩。
甫一和岳秩对上视线,终延就将目光移了回来。
他微弓着背站在杜昙昼侧后,眼睛只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