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精彩的一段。
凌溯这辈子除了战场上叱咤,没有经历过这等细致的勾心斗角,所以近墨者黑,他有些惊恐地发现,原来听她说后院的事,居然也很有意思。
尤其自己掌握的讯息,可以和她的见闻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她那部分讲完,顺理成章就轮到他了。
居上直勾勾地看着他,等他路见不平地参与,“刚才说到陈国夫人进宫,郎君,该你了。”
那声“郎君”,充满了孜孜的诱哄,甚至让凌溯觉得,不把宫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她,就十万分地对不起她。
原本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主要这次陈国夫人求见时,他正好在一旁。
眼睛可以闭起来,但耳朵是关不掉的,他被迫听见了陈国夫人的奏请,又架不住居上的再三催促,最后不得不透露,“陈国夫人向陛下控诉武陵郡侯忤逆,求陛下褫夺其爵位,令第二子袭爵。”
这个消息可谓石破天惊,万万没想到,那位陈国夫人居然有这样的铁腕和决心。
居上愕然,“真的吗?陈国夫人打算不要这个儿子了?”
凌溯道:“要不要不知道,反正是打算放弃了。”
像这种忤逆的状,不管告到哪里都是一告一个准。有爵在身的人,能让生母失望到放弃,说明这人已经不堪重任,因此韩煜算是为了私情,彻底把自己葬送了。
“那陛下准了吗?”居上问,“褫夺爵位不算小事,不会轻易办成吧?”
凌溯道:“朝臣弹劾,需先经御史台查办,从探访到实行,至少一二十日。但像母亲亲自请求罢黜的,今日上疏,明日就能颁旨。”
啊,真是没想到,原以为至多不过让那人以后不得好姻缘,谁知陈国夫人的气性那么大,居然入宫面圣,大义灭亲了。
事态发展不受控制,后果很严重,但双方都不想闹大,所以陈国夫人并未向圣上说明内情,只潦草用了个忤逆的罪名,就及时止损了。
凌溯见居上怅惘,倒愿意替她分析一番,“陈国夫人育有三子,除了长子韩煜,还有两个儿子在金吾卫和率府供职,家里不缺人承袭爵位。按理来说,母亲一般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骨肉,除非韩煜确实伤了她的心。良贱不通婚,这事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与其让他污了武陵侯的爵位,不如尽早收回,另择贤良而任之。”
所以那是何等清醒的人啊,居上竟有些佩服陈国夫人的手段,即便是对待嫡亲的儿子,也有说惩处便惩处的决心。
“那将来韩煜会如何?”居上问,“褫夺了爵位,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吗?”
凌溯看了她一眼,仿佛觉得她多此一问,“夺爵是一辈子的羞耻,他又与辛家婢女纠缠不清,这两件事,哪一件能让他直起腰来?再说将来……将来更不会有机会东山再起。”
他话没说透,但意思很明白,多年之后大历掌舵的人是他,只要他不许,一切就成了定局。
所以女郎们愿意嫁高官之主啊,紧要关头,胳膊肘知道往里拐。
居上狗腿地说:“郎君官大,郎君说了算。”一面又开始感慨她那情路不顺的阿妹,得出一个邪门的结论,“居幽之所以那么难,全是因为阿叔名字没取好。她小时候一波三折,假山上摔过一次,荷塘里淹过两次,能活着都是命大。你说做什么叫居幽呢,居幽多孤僻!我觉得该叫居扬,张扬的扬,这样才能活得肆意潇洒,光芒万丈。”
她自觉有理有据,不想凌溯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幻想,“磨刀霍霍向居扬。”
居上呆住了,“你在说什么?磨刀霍霍向猪羊,不是向居扬!”
这个人,天生是来和她作对的吗?刚夸完他有用,他就自揭其短。
凌溯倒是不慌不忙,十分淡然地说:“当初在北地,边关有很多外族人出入,口音从四面八方来,各不相同。我的意思是取名还需慎重,大历建朝后,外邦使节和胡商逐渐多起来,说不定有人读得不准,要是这样,居扬还不如居幽。”
居上听罢很不服气,但又找不到话反驳他,郁塞短促地叹了口气,“郎君,我明日还想告假。”
这就令人不愉快了,凌溯蹙眉道:“怎的又要告假,今日外出一整日,还不够吗?”
居上道:“自然不够呀,事情还不曾有下文呢。”
“怎么没有下文,我不是将宫中的消息告诉你了吗。”
但是短暂的豁然,比不上大家聚在一起热闹议论。她想把消息带回去,最好赶在废黜武陵郡侯的旨意下达之前。
可凌溯不让她回家,她就迈不出行辕,宫门郎两只眼睛雪亮,整日候在大门上寸步不离,不得太子口谕,她想出门,缠也缠死她。
她开始想方设法打商量,“就明日一回,还不行吗?明日过后我哪儿都不去,乖乖跟着家令学掌家。”
凌溯不为所动,“今日已经是破例了,小娘子不知道吗?”
居上说知道,“可你看,我确实有事在身,一出门,破了一桩大案。”可好话说了千千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