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半天,终于听她说到了正题:“……崔家是殿下夫家,与殿下损益相关。如今青云赋闲在家,他父亲又在朝会上遭陛下斥责,今日宫中传出风声,说陛下想让卫家人取而代之。”
谢及音缓缓啜了一口茶,只听崔夫人又道:“崔家与卫家同是开国功勋,又各自尚公主,本该平分秋色,可如今却……唉,崔家被卫家压一头,只怕在佑宁公主面前,您也面上无光啊。还望殿下在陛下面前为崔家美言几句,陛下一向疼爱您,此事必然行得通。”
谢及音笑了笑,说道:“本宫一向不如阿姒妹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父皇若要抬举卫家给她做脸面,那也应当。”
崔家当初何尝不想尚佑宁公主,如今又跑来她面前,说什么平分秋色。
莫不是见她有能耐多次讨得裴七郎,便觉得太成帝纵容她、宠爱她,所以也想来一沾恩泽吧?
见谢及音推拒,崔夫人又说了许多软话,谢及音推脱说自己不理朝政,只是不应,崔缙在旁听得频频皱眉。
“娘,此事儿子来想办法,殿下近日身体不好,就别烦扰殿下了。”
崔缙出面劝下了崔夫人,崔夫人只好悻悻放弃,强撑着笑意对谢及音道:“既然如此,就不拿这些烦心事来叨扰殿下了。”
谢及音并不在乎她心里怎么想,只乐得清闲,点头道:“如此便好,你们母子叙天伦,本宫就不打搅了。”
说着就起身离开了芙蓉堂,将崔夫人与崔缙留在身后。
崔缙望着她的背影默然不语,崔夫人见四下无人,蹙眉叹气道:“你已经收了对佑宁殿下的心思,她为何还对你不冷不热?刚刚看她来时的气色,容光滋润,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唉。”
崔夫人说着又叹了口气,近来真是诸事不顺。
谢及音气色如何,崔缙当然也看得清楚。双目明澈,面生红靥,眼角眉梢皆是平和静悦之态,行则袅袅娜娜,飘若春风。
她与裴七郎近来行事愈发猖狂,在上房寻欢作乐并不避人,柳郎倌常去刺探消息,回回都说裴七郎宿在主院……
想起这些,崔缙心中就是一阵狠刺。
他垂目冷笑了一声,对崔夫人道:“是儿子无用,未能讨得公主欢心。”
“什么公主,若不是她爹……”崔夫人怕失言,将话咽了回去,叮嘱崔缙道,“天下女子都一样,身之所属,心之所属。你要讨她的欢心,只默不作声等是等不回来的。不是娘催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你那几个堂兄的孩子都快长到半人高了!”
崔缙一愣,“娘的意思是……”
崔夫人低声道:“今上重子嗣,若公主有孕,必能让你回朝复位,你爹在朝中也会好过些,你明白吗?”
崔缙默然思索片刻,谨声道:“儿子明白。”
这边裴望初回了得月院,也从郑君容处得知了朝中的动向,如今他手里有宗陵天师给的腰牌,出入宫闱打听事情十分方便。
“……卫贵妃有孕一事,是天授宫提前安排好的,如今卫家与宗陵天师站在一处,一边进献丹药蛊惑太成帝,一边蚕噬朝中权柄,最受影响的就是崔家。今□□会上,崔尚书令因谏言缓征徭役而被今上斥责事君不诚,说再有下次就罢了他的官职。”
裴望初懒散地仰在躺椅上养精蓄锐,一副神游天外之态,闭着眼睛道:“下朝后,崔元振先回府将此事告知崔夫人,让她往公主府来一趟,他也不会闲着,应该悄悄出门了吧,去见了哪位大人?”
“师兄真是明鉴,”郑君容有些兴奋,压低了声音道,“这回是我悄悄跟过去的,眼见着崔尚书的轿子绕了几绕,绕进了王家的后门。”
闻言,裴望初缓缓睁眼,“王铉,王司马。”
第45章 侮辱
大魏司马王铉, 是太原王氏的家主,王瞻的父亲。
当年谢黼起兵反魏灵帝,作为大魏四姓的王氏首起响应, 自太原发兵相助,抵挡洛阳以北的勤王军队,才使谢黼能够长驱直入洛阳,登上皇位。
如今的王铉拜柱国大将军,加封司马, 掌大魏一半的兵权。他深知太成帝多疑, 因此为人低调,不与朝臣往来, 然而当崔元振的轿子停在王家门外时, 他还是在避人来往的小书房里接见了他。
二人曾是并肩作战扶谢黼上位的同袍,自改朝以来,因顾及帝心猜疑,渐疏来往。今日一见, 难免唏嘘哀叹。
崔元振道:“自古能共苦者不能同甘, 今上忧惧前朝王莽、董卓之祸,必不能容功勋之族在朝掌权。今日是我崔家, 来日又是谁呢?”
沉默寡言的王铉说道:“若非卫家, 便是王家。”
二人在小书房中密谈至深夜,直到月上中天, 崔元振才乘轿而去,留王铉在后望月深思。
公主府里,因着白日又说起要裴望初离府的事, 两人闹了些矛盾。此时谢及音正独坐琴斋里忧思郁郁,裴望初站在廊下, 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只陶埙,断断续续地吹着调子。
这是《胡笳十八拍